珠圍翠繞
老太太被沈寧氣得頭暈眼花,這會兒一時間哪里還想得出辦法,又囑咐媳婦不能聲張出去,誰知沈寧又丟下另一個讓她差點兒沒暈過去的消息:“我覺得,沈可似乎是察覺到了大殿下與我的事兒……”
沈呂氏駭得臉色發白,癱坐在床上,一疊聲地說:“這可怎么是好,可怎么是好啊”
“慌什么慌”老太太氣得罵道,“沈可與她好歹是姐妹,這種事情就算察覺了難道還會說出去不成?說出去難道她自己很有臉?”
沈呂氏聞言稍稍鎮定了下來,但又忽然啐了一口道:“她既然察覺了為何不早早地與咱們通個消息,也不至于鬧到如今這樣的田地。”
“你還好意思說,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連沈可都察覺到了,你這個做娘的都不知道,你還有臉去說別人”老太太絲毫不給她留臉面地罵道,然后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道,“你去我房里,打開床頭的柜子,里面有個紫檀的匣子,直接抱過來。”
沈呂氏也不敢問為什么,急忙地拿著鑰匙去了。
老太太看著面前慘白著一張臉的孫女,伸手戳著她的額頭道:“都是我慣壞了你,本以為你大了自己就懂事了,誰知道你竟越來越大膽。女兒家的貞節和閨譽你都能當作兒戲,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你才干凈?”
“老祖宗,我……”沈寧低下頭不知說什么才好。
“我告訴你,明個兒就是你大喜的日子,這回不管是為了咱家的面子還是你的名聲,我都得幫你遮掩過去,但若是嫁過去之后你還敢做這等傷風敗俗、不要臉面的事,那我可就絕不會輕饒你。”老太太嚴厲地對沈寧道。
“是……”沈寧垂淚應諾著。
不多時,沈呂氏抱著紫檀匣子回來,擱在老太太手邊,見老太太取了鑰匙打開匣子,從里面翻出一張方子,輕聲對沈呂氏道:“這是當初在南邊兒我尋的一個童女方,你去抓些個石榴皮、生礬回來,再去買兩只鴿子,兩條魚,都悄悄地拿回來。”
沈呂氏不知是做什么用處,但是也不敢怠慢,自己悄悄地出去買了東西,又買了個藤箱一股腦地裝了回來。
這時候老太太也顧不得什么身份,讓沈呂氏將鴿子殺了放血,又把魚開膛破肚,取了魚鰾出來,讓沈呂氏在鴿子血里加了少許的醋,然后灌進那魚鰾中,又用絲線扎緊。
然后把石榴皮和生礬煎水,給沈寧下身灌進去洗了幾遍,最后教沈呂氏道:“明早沐浴完事之后,你悄悄把這個魚鰾給她塞進下邊,到時候能不能成的,也就聽天由命吧”說著又看看在床上躺著流眼淚的沈寧,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就只看你的命好不好了。”
因為第二日是沈寧大婚,所以沈府的八月十五只全家在一起聚聚,吃了個飯就算了事,老太太的心氣兒不高,全家也都吃得有些悶悶,不多時就各自散了,只沈晞還饒有興趣地跑去找沈可賞月,結果月還沒過中天,他就已經在榻上靠著沈可睡熟了。
到了八月十六早晨,天還沒亮沈府就開始點燈忙碌起來,一桶一桶的熱水拎進沈寧的屋里,沈呂氏跟丫頭們一起,給沈寧全身上下細細地清洗過,又用綠豆面上下搓洗去死皮,再用花瓣泡的水清洗干凈,這才擦干身上的水珠,涂上體脂和香露,沈呂氏將幾個丫頭都支開,趁機將裝著鴿子血的魚鰾塞到沈寧的下身內,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幫她穿衣裳。
沈可也打扮一新,難得的穿了件兒水紅色的小襖和褶裙,頭發也很正式地梳了個墜髻,戴了套石榴紅的頭面,襯得小臉兒越發的白凈,配著嘴邊的笑意,瞧上去很是喜慶。她一大早就過來幫忙,見沈寧從浴室出來,就捧著干毛巾上前,幫她擦拭剛剛洗干凈的長發,笑著說:“姐姐今個兒真是好看,難怪人家都說,做新嫁娘是女人一生中最漂亮的時候。”
沈呂氏見到沈可心里微微有些被扭,但是這會兒也不好打笑臉人,干脆就丟開這邊不管,招呼丫頭們過來伺候,自個兒去外頭與全福婆婆說話。
見丫頭們來接手,沈可就也放開只歪在一旁瞧著,把沈寧看得有些緊張兮兮地說:“你沒事做了,只站在這兒瞧我?”
“我這不是先看個經驗,免得以后自個兒成親什么都不懂鬧笑話嘛”沈可笑著說。
“你這丫頭倒是不害臊,自個兒成親說得還挺順溜。”沈云氏這會兒也裝扮得喜氣十足,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自己女兒這么說,忍不住笑話道。
“娘,都是自家人有什么笑話不笑話的。”沈可笑著過去與沈云氏撒嬌了幾句,才道,“娘你出去跟著忙吧,我在這兒陪著姐姐就是了。”
丫頭們把沈寧的長發細細地梳順,松松地編成辮子盤在腦后,然后就去外頭請那全福媽媽進來給開臉,那媽媽一身兒大紅的衣裙,頭上還戴著老大的一朵紅絹花,臉上的粉撲得老厚,在外頭不知跟沈呂氏正說什么,笑得滿臉掉粉地進屋來,取了一盒不知什么的白粉,給沈寧撲了滿臉,又使勁兒撲了發際線的地方,從身旁的托盤里取了紅色棉線,雙手一擰一撐,就扯出個十字狀,最長的一頭咬在自個兒嘴里,雙手一分一合地開始絞沈寧臉上的汗毛,最后連鬢角和發際線處的細碎頭發都一股腦地絞了去,把沈可看得都覺得自個兒臉上生疼。
旁邊還有喜娘跟著說吉利話:“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
開過臉之后,還要拿煮熟的雞蛋在臉頰上左右各滾上三滾,“左滾得榮華,右滾來富貴,左邊右邊滾三滾,日子紅火又吉祥。”
開臉完畢,又換了個全福的巧手媳婦來給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等到要母親給女兒上頭面的時候,瑾年店里的盒子一開,全套的水晶首飾在燈光下折射著七彩的光,那喜娘贊不絕口道:“給京城這么多家的姑娘梳頭唱喜歌,可要數今個兒見過的頭面最是好看,與別個都有不同呢”
沈呂氏因為擔心沈寧新婚之夜的落紅,所以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夸贊也就隨口應諾兩句,弄得屋里的氣氛一下子就有些沉悶下來。
沈可忙道:“嬸子就這一個女兒,要嫁出去了自然是不舍的,不過好在劉家也不是外人,咱們兩家離得也近便,以后多來往也就是了,再說府里還有沈晗陪著嬸子呢”
喜娘聞言心里才稍稍順過氣兒來,一個寡婦就守著一個閨女,要嫁人了肯定心情不好,就也不再計較。
沈呂氏被沈可這么一說,也稍稍回過神兒來,知道這些喜娘什么的都是外邊兒請的,若是招呼不周傳出去掉自家的面子,忙順著沈可的話道:“寧兒爹去的早,我一個人拉扯她這么多年,如今要嫁去別人家了,我這心里總是有些個別不過勁兒來,不過可兒說得也是呢,劉家跟咱家都是親戚,說是一家人都不為過,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這會兒梳好了頭發,沈呂氏上前幫女兒把頭面一一戴上,沒戴一樣還要囑咐一句以后到婆家要孝敬公婆、服侍夫君之類的話,一邊說一邊看著鏡子里女兒年輕姣好的容貌,這會兒是當真心里酸楚,忍不住落下淚來。
屋里的眾人趕緊勸的勸,說吉祥話的說吉祥話,一時間倒是熱鬧起來。
那全福媳婦見頭面都戴好,開始給沈寧化妝,臉上撲粉撲得雪白,臉頰上兩團大紅的胭脂,然后大紅的口脂勾出櫻桃小口。沈可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心道自個兒大婚的時候莫不是也要弄得這么個鬼樣子?
裝扮停當之后,取來了大紅的吉服,大紅的喜服上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樣,六福的大紅繡裙,最后穿上一雙大紅的繡鞋,喜娘上前把面前的珠簾給沈寧掛在臉前。
下人一早就鋪好了紅毯,兩個喜娘扶著沈寧出了閨房,上了扎著紅綢的小轎,抬到正房去給老太太磕頭,這會兒已經到了吉時,沈寧回頭想與沈呂氏說句話,但是還沒等開口,二人就都紅了眼圈。
沈呂氏趕緊道:“大喜的日子,快別哭了。”
說話間沈寧就被幾個人扶上了花轎,沈呂氏的淚珠還沒落下來,轎簾就落下,阻住了母女二人相對的視線。
沈呂氏抬手抹去眼淚,跟在轎子后面潑了一碗水和一碗米,意思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后就是吃婆家飯的人了,等放下手里的兩只碗,沈呂氏終于撐不住,靠在自個兒丫頭的肩上嗚嗚咽咽地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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