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娘和平安母子倆,每日一早便挑著爐灶,背著柴禾、底湯往鎮上賣冒菜。
村里人也知曉了一半,不過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背后是宋云珠在幫著出謀劃策和炒配料。
每日一結的錢,云珠覺得麻煩,便約定十日一結。馮家管著買賣,寒冬臘月的很是辛苦,云珠不過動手炒炒配料,配一下底湯而已,實在不好意思再分四成走。便和馮家約定,她拿兩分就夠了。
馮老娘和馮平安都是老實憨厚的村民,也不想占這個便宜,都認為要不是云珠想法子,他們哪能有這個來錢的路子,便說給她三成。云珠有自己的固執,堅持只拿自己該得的那一部分。
只要不是吹風下雨,就算不逢集,他們也要去擺半日的攤。久了,也就遠近聞名了,
云珠后來也想過,馮家真要配底湯的話不是真的配不出來,她做過這么多回了,她不認為馮老娘還沒掌握到里面的關鍵,畢竟好多次她都沒有要刻意的回避他們。馮家之所以一直讓她配,到底是他們一家忠厚。云珠心里想的是,要不以后找個時機將這套方子全部交給他們家好了,馮家掙多少再與她無關,她再也不插手過問,回頭再尋點別的事做。
在這之前,她得找點別的路子才成。
和蔣師傅一道,倒接連做了兩次宴席,一次壽辰,一次喪宴。蔣師傅曾和她說起過,最有賺頭的就是婚宴和高壽宴,喪宴給的報酬基本很低。
兩次宴席前后相隔不過一天,為了這兩場宴席,云珠幾乎三天沒有睡好覺。好不容易等到結算了工錢,她能安心的在家休息一日。
哪知這一天,家里卻迎來了一位從未登過門的客人。
云珠正在院子里晾曬衣裳,田田爬在門檻上寫字,突然聽得有人在喊她。
“姐姐!”
云珠聽著這聲音耳生,這村里稱呼她姐姐不多,但前面都要帶個姓氏,再說這是個少年的聲音,她滿腹疑惑的回頭去看。
但見那籬笆外站著一個瘦瘦高高,猶如竹竿一樣的一個青年。戴著一頂深藍色的罩耳帽,露出他那長長的臉。身上穿著一襲藍灰色的舊棉襖,一抬手,她分明能看見手肘處有兩個大大的黑色補丁。
云珠第一眼心想這人是誰啊,面生得很。仔細想了一番,憑著那模糊的記憶才略略清楚了些,這人和她有深切的關聯。
宋小滿徑直的推了籬笆門就要進院子來,可能是因為那籬笆門本來就不大牢靠,他又魯莽了些,竟將籬笆門給弄壞了。他全然不顧,大搖大擺的踩著那柵欄門就走了進來。
云珠可沒什么好臉色。
“姐姐,你怎么到這里來呢?”宋小滿打量這兩間在他看來和豬圈差不多的屋子,竟然還能住人?
云珠沒好氣的說:“你倒是能找來。”
宋小滿道:“我打聽了好些地方,來來回回用了將近一個月時間才找到這里的。沒想到姐姐竟然躲到這里來了。這屋子還能住人?”
“刮風漏風,下雨漏雨,怎么?你要重新給我們娘倆找出地方住?”
宋小滿訕笑道:“我哪里有那個本事呢,除非姐姐肯回家去。”
對于現在的宋云珠而言,她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所謂的弟弟,不過心中那些不美好的記憶,讓她無法對這個弟弟親近起來。田田則對這個男人更是沒什么記憶,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有些疑惑的望著他。
宋小滿也打量著田田,見她黃皮寡瘦的樣子,一看就是沒有吃飽過飯。那模樣卻又和云珠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于是上前去要逗弄她。
宋小滿還沒開口呢,田田卻害怕他似的,連忙躲到了云珠的身后。
云珠不滿的對小滿送去一撇:“你嚇著孩子了。”
小滿咯咯的笑道:“這膽子也太小了吧,到底是個毛丫頭。”說著又向田田伸出手來,做出要抱她的姿勢:“乖,我是你舅舅,到舅舅這里來。”
田田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宋小滿沒想到在外甥女這里吃了癟,尷尬的笑了笑,便起身和云珠說:“姐,有什么吃的?我趕了大半天的路,肚子還餓著呢。”
云珠道:“家里可沒什么好吃的,吃了飯你就回去吧。”云珠便往灶房去,小滿立馬也跟了上去。
“我才到,姐姐就趕我走啊?”
云珠回頭道:“你都說這屋子跟豬圈一樣,自然容不下你的尊神。難道還想在這里過夜?”
宋小滿面紅耳赤的,后來扯到了別的話題:“姐,我們吃什么,我來幫忙!”
“得了吧,一邊玩兒去。我自己來弄。”云珠有些不屑。
唯一的外甥女看見小滿就哭,他覺得丟了面子,只肯緊緊的跟在云珠身后,像個跟屁蟲一樣。
“姐,要是你養的是個兒子,他們何家就不會趕你們出來了吧。說來也是你命不好,要是肚子爭氣一點,怎么會落得這番田地呢?”
云珠聽見這些話哪能不生氣呢,只瞪了宋小滿一眼,心想趕快弄了吃的把他肚皮填飽,就打發他回去。不然在這里只怕一點也不省心。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比她的田田還磨人。
“依我說姐姐的脾氣也太好了,任由他們這樣的嫌棄,被趕到這里也一聲不吭。要我說,應該去他們何家好好的說道說道。對了,當初我們宋家陪送的那筆嫁妝呢,在哪里?娘讓我來問問。”
嫁妝?宋云珠壓根不知道啊。她的記憶里也沒出現過這個東西?既然宋小滿推到了,她想一定是被何家給霸占了。
“聽你這樣憤憤不平的語氣,怎么著,你是想替我和你外甥女向他們何家討個公道呢?”
宋小滿的語氣便低了幾分:“我是有這個心,只是何家的人我也不敢惹。個個都是兇神惡煞的,找他們的麻煩,只怕我會吃不了兜著走。”
親弟弟如是說,宋云珠只好冷笑了兩聲。
宋小滿立馬又道:“姐姐,我是站在你這邊的。當初娘聽說了你的事,還氣出了一場病來,兩個多月才好。我也氣著呢。”
“別說了,吃了飯你回去吧。”云珠的語氣里已經全是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