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跑到灶房里,見她娘和香梅姑姑正在忙碌,馮家二阿奶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嗑著瓜子,吃了一地的瓜子殼。
云珠扭頭看了眼女兒忙問:“田田,你哭什么?是不是摔著呢?”
田田想起剛才和大叔的承諾,順勢就道:“是呀,沒走穩摔了一跤。”
香梅免不了要取笑她:“多大的人了還摔跤呢。”
田田沒有說話。她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地方不,云珠卻道:“你出去吧,這里狹小,你再穿來穿去的,更窄了。”
田田卻不愿意出去再遇見素芳,連忙保證:“外面不好玩,我和二阿奶坐一處吧。”
馮白氏便將手上不多的瓜子全部給了田田。
忙活了半天,總算是能上菜了。
今天女客一桌,男客一桌,還從云珠家里搬來了兩張能用的椅子。
男客的那一桌有些沒有坐滿,女客的這一桌卻很打擠。田田見了素芳,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也不敢抬頭看她,遠遠的躲著,貼在云珠身旁寸步不離,饒是如此,還能偶然碰見素芳那道極不友善的目光。
陳氏看云珠的目光和女兒看田田的目光一樣,是極不友善的。對桌上的飯菜也挑三揀四,羅里吧嗦。不過同為妯娌的二舅媽童氏卻始終沒有開口,笑瞇瞇的看著這位大嫂各種作死時不時的還附和兩句。
云珠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兩位舅媽是表里不如一,看著一家人,實則互看不順眼。對于陳氏的挑揀她也不用做出什么回應。那里還有一位姑姑處處在幫云珠說話呢,云珠想。在這之前她也不認識這位姑姑啊,怎么就這么的看重她呢。
不過席面上對今天飯菜還是給于了不少的好平,大舅林福原本也是一肚子的氣呢,不過在吃了那道做成一條魚形狀的魚香茄子后,覺得胃口大開,很是贊揚了一回:“明明只是茄子,還真吃出了魚味。真讓人不敢相信!”
云珠的回答倒很謙虛:“好在今天調料算是齊全。硬著頭皮做了,生怕弄得不好。”
“好,很好了。比那飯館酒樓里也不差什么。我們這些人家平時吃飯也沒那講究。素芳她娘就只會炒個茄子。要么還沒斷生,要么就全爛了,哪里有這樣的手藝。”
陳氏的臉瞬間就拉下來了,真的是別人也就算了。連丈夫也要來夸贊云珠,順帶還要嘲笑她。她一張老臉也不知道往哪里擱,賭氣的將筷子重重的砸在桌子山,慍怒道:“這飯我不吃了!”
馮老娘又忙來勸,好說歹說的又將陳氏給勸了回來。
云珠有問有答。多余的話自然是不會說的。等到兩位舅舅喝好了酒,酒席才罷。
這里平安的姑姑便開口問:“日子定在什么時候?”
馮老娘笑道:“算命先生說冬月初九是個好日子,所以就定在了那一天。”
童氏道:“那還早著呢。還有大半年。”
馮白氏悄聲問著馮老娘:“你怎么不請劉家的人?”
馮老娘道:“何嘗沒請,偏偏巧玉她姥姥病逝了。這不一家子都趕過去了嘛,自然就顧不上這邊。”
馮白氏這才釋然:“我是說嘛。”
除了馮白氏,其余幾家都隔得遠,于是紛紛告辭了。馮老娘給每家都準備了回禮,兩束上等掛面,一匣點心,并去年收的核桃。
平安和馮老娘忙著去送客,云珠和香梅趕著收拾家里。
回頭馮老娘給了云珠一兩銀子,一匹大紅的細棉布,兩支銀簪。
“宋氏,你是知道我們家的,定親禮就只能籌備這些了,等以后有錢了再好好的給你置辦幾件像樣的首飾。”
云珠微笑道:“不要緊,我不嫌棄。”
馮老娘看著這樣的云珠即便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也煙消云散了。
忙碌了大半天,平安才有時間和云珠單獨相處。
“剩下的大半年里我會好好努力,爭取讓你過上幸福的日子。明年我們就盤家店面自己做,好不好?”
“明年?錢恐怕會不夠,少說也還要個三五年。”
“三五年也太久了,明年定做我們的目標好不好?”平安的眼睛黑亮亮的,說話的時候直直的看著云珠,透露著一股大孩子似的純真。
云珠瞧著他這副有些傻氣的樣子,微微的垂著頭,眉毛彎彎,睫毛彎彎的,笑起來的時候帶著淺淺的酒窩,像個單純的少女。
“你說好就好吧。”
平安和云珠定親的事,不出幾日就傳遍了整個槐樹村,造成的轟動和云珠母女剛搬來槐樹村的時候差不多。人們都在傳這兩家怎么就說到一起了,各種版本流行于村頭村尾。
袁慕華幾日都坐館不出,沒有病患的時候,就和張峰師徒倆喝點小酒,借酒澆愁而已。張峰在村民的眼中是個半傻子,但在袁慕華看來他是塊璞玉,未經世事,值得好生的打磨。他的意料不錯,張峰跟著他這些日子來,醫術真的長進了不少。他有預感這個看似傻子的毛頭小子或許有一天能在醫術上超過他和他師父鐵崖子。
“峰兒,你可知為師的憂愁?”
張峰傻呵呵的看著袁慕華,呆滯的說道:“徒兒不知道。”
“等到有一天,你嘗到了情愁的滋味就曉得了。”袁慕華一口氣喝干了碗里的酒,心中越發的苦澀。
他和馮平安在一較高下的時候,他究竟還是輸了,就在他自己還不在意的時候就已經輸了。如今他和云珠比鄰而居,仿佛比以前還難見上一面。對云珠而已,明明是件幸福的事,他卻無法坦率的向云珠說聲恭喜。
他心里始終牽掛著那個人,不管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那個人的印跡永遠不可能在他心底磨滅。
袁慕華再次喝醉了,他和往常一樣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日曬三竿才起。他披了件衣裳,推開了房門,卻見空中飄浮著一團團的柳絮,那么的輕薄。雖然還是明媚的春日,卻總覺得這春日已經快要走到了盡頭。
他看見有個女子手里牽著個小女孩從田埂上路過。他快步的走向了她,叫住了她,露出了一個看上去十分得體的笑容,和她說:“我都知道了,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