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時候了?”
楊云的心神本還沉浸在剎那打出的這一記圣槍之光中,在剛才經琉璃提醒后,他也能夠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浩然流光,與這位一直堅守在倫戈米尼亞德中,花費了無數心血精力,最終才磨礪而出的這一記圣槍與人心共存之光芒……卻沒想到,琉璃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聽到琉璃的話語,楊云先是下意識的尋找了一下四周還有沒有蘆屋道滿的殘留痕跡,隨即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既然蘆屋道滿已經被消滅,那你們是要啟動倫戈米尼亞德回歸人類城了吧?這也挺好的,我……”
“不,并非回歸人類城,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琉璃打斷了楊云的話語,她伸出手來,指向了周圍的銀色河水:“你細看這生命之河當中,還有著什么。”
順著琉璃手指之處,楊云凝神看去,只見那銀色的河水之中,仍然存在著一部分黑色的罪孽沉淀……盡管相較于之前在岸上所看之時淡了很多,但這黑色物質依然堅挺的存在于生命之河當中。
“怎么還有?”
看到這副情形,楊云不由得驚訝地問道:“按理來說,蘆屋道滿都被徹底消滅,那這些殘存的罪孽應當是無根之木,會隨著之前的光芒被一同抹消才對啊……為何這些罪孽還沒有被消滅?”
“100322用以區分敵我的根據是我之前帶回的蘆屋道滿靈魂本質,即便是她的人心之光加上圣槍之光,也無法將生命之河中的所有罪孽徹底燒盡。因為這罪孽,本身就來自于這個世界所有人類的罪孽,屬于此位面人類心靈之海的負面情緒集合而成的產物。蘆屋道滿只是埋下了罪惡的種子,而在這千余年間,種子早已生根發芽。”
琉璃同樣注視著銀色河水中的黑色罪孽,輕聲道:“蘆屋道滿只是源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子早已開出了罪惡之花,隨著此位面人類的發展,罪孽也會不斷滋生,不斷成長。沒有了蘆屋道滿,只要這個世界中還存留著人心的陰暗面,隨之而來的人心沉淀物,便是這罪孽……即便我努力想要讓事情變得更好,終究也是無法如愿。”
“或許,這就是人心的原罪,人類的原罪……用‘此世之惡’來形容,或許會比較妥當。”
“可這并不是你的責任。”
楊云試圖勸阻,他道:“這世界有陰有陽,有善有惡,只要還有人類劣根性的存在,任憑外部有多大的實力,到最后也只可能是自己毀滅了自己……所有事情都有兩面性,你想要阻止這世間的罪孽滋長,本身便是一種悖論,唯有讓人類自己變得更好,才有可能讓這罪孽徹底消失。”
“你說得對,可這,就是我的責任。”
琉璃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這位千年來一直致力于讓人類變的更好的女武神眼中似乎轉過萬千思緒:“若是一般情況下倒還罷了,可既然蘆屋道滿將罪孽的種子注入了生命之河中,那將來罪孽滋長,很有可能在其中再產生出一個罪孽的怪物,就像今天一樣……即便沒有了蘆屋道滿,也可能有其他人,再次于這世間掀起浩劫。”
“故此,愿以此身死戰世間之惡,雖九死其猶未悔。”
在琉璃平淡的話語中,楊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女子,那個面對天空中的黑日露出無畏笑容的女子……她也是在吼出這句話后,握住了手中的武器,然后斬出了自己的最后一抹刀光。
“唉……”
只聽得一聲嘆息,自楊云靈魂體內,兩道女子身影飄散而出,卻是在那一站后再也沒有反應的辛必安殘存心靈之光與薪刻。或許是由于處于生命之河這處靈魂的匯聚場所,又或者是剛才的那一記光芒使得二者得到了某些補充,所以她們才能顯出身形。
但即便如此,這兩位現身之后的形體也僅僅只是一縷極淡的影子,只能夠浮在楊云與琉璃面前,甚至連凝聚成完整的人形都做不到。
“我就知道,終究還是得走到這一步……”
從一道影子中,辛必安的聲音傳了出來,而這位第四團的團長聲音中充滿著遺憾:“10032最后時刻的布局果然沒有錯,她早已算到了蘆屋道滿被封印之后的事情,即便是千年的時光之后,一切也依舊被她所言中了。”
“因為,這本就是‘我’所布下的,綿延千年的布局,早就在本體犧牲的那一刻起,就為我們三尸規劃好了各自的方向。”
另一道身影之中,傳出了薪刻的聲音:“由我指引前路,令得希望之人消滅蘆屋道滿的本體;命100322鎮守倫戈米尼亞德,于這千年做好萬全準備,最終使用圣槍將其斬草除根。”
“而100321,也就是琉璃,則負擔了最重要的一環。不僅是將未來的希望延續下去,同時還通過英靈殿的建造,準備好這最后的封印……你應該把那個帶來了吧?”
對于薪刻的問題,琉璃伸出右手,只見她的手上浮現出了一道殿堂的虛影。這殿堂只有巴掌大,呈土黃色,共六層,底部無數符文環繞,自有一股浩然神圣之氣在于其中……
看到這殿堂的瞬間,辛必安頓時又是一聲嘆息:“琉璃,你真的決定了嗎?如果真用了它,完成10032號最后的布局,那……”
“如果這是我的命運,那我便自當遵從。”
琉璃向著兩道身影微微行了個禮,并沒有正面回答:“或許終有一天,這個世界能夠變得更好,但在那之前,總有人要站出來,為他們開創一個更美好的未來,從人類城建立以來,便一直如此。”
說完之后,琉璃凝視向了自己手中的英靈殿,輕聲道:“該開始了,這最后的英靈鎮魂。”
在楊云的注視之中,有銀色的光芒,自殿堂中亮起。
這是與生命之河中銀色靈魂如出一轍的光芒,只是這光芒要閃耀許多,若是說河水中的銀色是星光,那么殿堂中亮起的光芒,便是皓月。
——那是,無數團凝聚的,高質量純粹靈魂。
“英靈鎮魂。”
望著如同皓月般閃耀的銀色魂光,辛必安的語氣愈加柔和:“這些年,辛苦你了。”
“這本就是我的任務,也是我生命的意義。”
對于辛必安的話語,琉璃卻沒有接受這份好意,而是道:“接引逝去的英雄靈魂至英靈殿中,本身便是‘瓦爾基里’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而能夠為英靈鎮魂計劃的這天做好足夠的準備,我很高興。”
“英靈鎮魂,分為‘英靈’計劃和‘鎮魂’計劃,琉璃于這一千五百年間做的便是第一步……也就是將這個位面歷史上所誕生的英雄靈魂,全部收集起來,于英靈殿中沉睡,留存此日。”
見楊云在一旁不語,薪刻倒是主動向他解釋起了這個計劃的真正含義:“英靈殿,靈魂的收集機構,根據三眼族科技研究而出的靈魂沉睡之所……靈魂居于其中,便不用擔心會因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湮滅。”
“而她現在所需要做的,便是第二步,鎮魂。”
盡管語氣中聽不出喜怒,但薪刻的話語還是流露出了一種別樣的味道:“堵不如疏,只要人心依舊存在陰暗面,那么罪孽便會在這生命長河中不斷滋生……故此,需要在其中設下可以將其過濾的措施。”
“類似于過濾網之類的東西?”楊云盯著琉璃手中的殿堂,道。
“沒錯,我們將會以英靈殿作為基礎,在這生命之河中設下一道大壩,將所有的罪孽給過濾下來,不讓其影響到正常的生命輪回。”
“這便是第二步計劃,以英靈之魂,鎮罪孽之魂,而想要達成這一目的,必須要有人成為英靈殿之主,坐在那個位置上控制一切。”
薪刻平靜的回答:“可以開始了。”
琉璃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殿堂向上扔出,頓時銀色光芒大作,下一刻,這殿堂已然化作了一座閃閃發光的金色宮殿,填滿了整個視野。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視當中,殿堂的大門開始緩緩打開。
“我要走了。”琉璃本想徑直向著大門走去,但在邁開腳步的前一秒,還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對著楊云道。
“……你接下來會如何?”楊云張了張口,想要問些什么,但也只是問出了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
“或許剛開始還好,但在無數的罪孽與靈魂沖刷下,我的人格會逐漸消失,最終成為‘維持英靈殿存在的機器’,居于王座之上,冷漠的看著世界的靈魂與眾生吧。”
嘴上說著對于自己極其殘酷的未來,琉璃卻平淡的仿佛在說今天晚上在吃什么一樣,她看著還想要說些什么的楊云,搖搖頭道:“不必再說,這便是我的信念,我的道路,我自己為自己所選擇的未來。”
“而我,為此甘之若飴。”
正是這一句話,將楊云的所有話語,全部堵回了喉嚨里,他想要說些什么,卻直到最后,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當一個戰士已然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決定踐行此道而無悔,那再攔反而是侮辱……此刻,正是琉璃踐行自己心中之道時!
……只是,為何我會突然,有些想哭呢?
留下最后的話語,琉璃沒有再看向楊云,她直接走向了這宮殿的大門。而楊云緊盯著這位雖說相處時日不多,卻曾與他并肩生死的戰友,總有一句話,一股氣憋在胸口,郁結不散……
“你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注視著楊云的表情,代表著薪刻的影子忽然飄到了他的面前,冷不丁的道:“而且,你對于現在的這個結局,看樣子并不滿意。”
“……不應該是這樣的。”
凝視著琉璃一步步走向英靈殿大門的背影,楊云咬緊了牙關,一字一頓的道:“我們明明徹底消滅了蘆屋道滿,拯救了這個世界,并且走到了最后一步……卻為何仍要付出犧牲的代價?”
“為何所有的事情,都無法迎來一個完滿的結局?”
“犧牲,難道真的是必要的嗎?難道一切的結局,都是必須要有所缺憾的嗎?”
對于楊云這些近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話語,薪刻只是回答道:“人力有盡時,這個道理,我想你應該已經明白。那么眼前的結局對于你來說,雖說不圓滿,卻也可以接受,只是需要付出一人的犧牲罷了。”
“可是這不公平。”
楊云認真地回復:“好人該有糖吃,好人該有好報,這是小孩子都知曉的事情,而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則是最為公正的契約……這個世界,哪里有讓英雄流血又流淚的道理!”
楊云的聲音很大,而這道傳遞而出的信息流,自然能夠被琉璃所感知,只是這位踐道者并未就此停下自己的腳步,甚至未曾放慢腳步分毫。
何謂英雄?
擁有鋼鐵般的意志,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行常人之不能行,于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者,是為英雄。若是楊云的輕易幾句話便可以令其改變自己的決定,那琉璃也就稱不上是為英雄了。
“道理或許是這么個道理,可是你并沒有相應的力量。”
薪刻的話語仍在繼續,她的聲音就如同往常一般冰冷,但從未有此時一般無情:“公平,道理……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力量去實踐。若無法做到,最終也只不過是空談罷了。”
“……我或許現在沒有,但這并不代表我將來也沒有。”
楊云靈光一現,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哪里有一成不變的事情?我自主神空間而來,可以成長的很快,一般意義上的變強過程絕不能套在我的身上,所以只要我能夠活下去,將來終有一日能夠做到!”
注視著楊云的雙眼,薪刻不由得有些沉默,過了幾秒鐘才有些遲疑的道:“可你……”
“記住你剛才的話語。”
薪刻還想要說,但久未說話的辛必安卻突然開口截斷了話頭,她用一種極其嚴肅認真的語氣道:“不必說了,既然你已經引發了一次奇跡,那就值得我們把寶壓在你的身上,再賭上那么一次……”
“所以,就讓我們這些曾燃燒過一次的余灰,再一次發揮自己應有的作用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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