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姐姐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兒,葉家退親還以她拋頭露面為借口。明日茶棧競價,肯定是人來人往的,姐姐要是去了茶棧,豈不是讓人說閑話嗎?
鐘靈玉卻是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弟弟的提議,最后點了點頭:“行,明日我去看一看。”
鐘靈名傻了,急道:“姐,我就說說,可別聽我的!”
鐘靈玉看他一眼:“明日競價,事情重大,我放心不下,到那邊里間坐著,有什么事你們也能就近問我,不必派人跑來跑去。”
鐘靈名想說茶棧離家不遠,就是跑來跑去也不費什么事。不過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
姐姐行事自有她的道理,便是葛掌柜也是自嘆不如的,又豈用他來指手劃腳?
第二日,鐘靈玉用過早膳,便戴了帷帽,跟鐘靈名一道去了茶棧。
此時離競價的時辰還早,茶棧外面卻圍著不少人。其中不乏原先棄了鐘家大房跟二房買明前茶、想求求葛掌柜參與競價的客商;也有原先沒跟鐘家做過生意,準備第二、三批參與競價,現在來摸摸底的。
馬車在茶棧外面停了下來,鐘靈玉在丫鬟的簇擁下下了馬車,往茶棧里去,此時里面忽然沖出一個中年婦人,后面還追著個漢子,嘴里罵道:“今兒這是什么日子?你不說老實在家干活,還追到這兒來要錢,看我不打死你。”說著,脫了鞋子就朝這邊扔來。
那婦人往鐘靈玉這邊一躲,鞋子被她躲過去了,可鐘靈玉戴著的帷帽被她用手一擋,“呼”地一下飛到半空去,鐘靈玉那張肌膚白皙的美貌的臉,立時暴露在眾人面前。
雖說雨降往上一跳,便把帷帽接到了手里,立即給鐘靈玉戴上,沒給旁人多看的時間。鐘靈玉腳下也并未停留,只留下丁媽媽在此處理那對惹禍的中年夫妻,其余人很快就進了茶棧,消失在眾人眼前,但鐘靈玉那一閃而過的美貌,還是引起了大家的議論:
“這鐘大小姐真的好美!要是能娶到她此生無憾了!”
“咦,不是說她毀容了嗎?這皮膚跟白玉似的,哪里毀容了,不是胡說八道嗎?”
“有如此傾國傾城之姿,還十分聰明,誰要是娶了她,豈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份?也不知誰有這種福氣呢。”
那圍觀的人群里,便有明前茶時拋棄鐘家大房,轉而去跟二房做生意的家汪大老爺。見到鐘靈玉,他眼睛驀然一亮,對兒子道:“走,回家。”轉身擠出了人群,朝自家馬車走去。
汪家大少爺忙也跟著擠了出去,上了馬車,問父親道:“爹,咱們來的時候都說過了,一會兒跟葛掌柜好好說說,沒準那邊來的人少了,讓咱們參與競價呢。您怎么忽然就改變主意,要回家了?”
汪大老爺卻不解釋,先吩咐車夫:“立刻回家。”這才對兒子道,“你不必多問,我自有主張。”
汪家大少爺皺了皺眉,閉了嘴不說話,心里難免有些不高興。
他如今也有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了,家中雖是汪老太爺當家,一家四房幾十口人住在一起,也沒分家,但因著他是汪家長房長孫,汪家的生意他都參與其中,家中討論重大事件時也有他的一席之地,父親更是把他當作汪家繼承人來著重培養,什么事都跟他有商有量,從不瞞他。
可今天這事,父親明顯是有了什么主意,卻不與他說了。
汪大老爺卻沒空理會汪大少爺。說完那句話,他便皺著眉頭沉思起來,心里似乎在盤算什么。不過他的眉毛很快就舒展開來,臉上時不時地露出一個笑容,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汪大少爺看到父親這樣,心里更覺郁悶,忍不住又問:“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汪大老爺卻斂了笑容,淡淡道:“這事我先得跟你祖父商量,再跟你說。”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深談的樣子。
汪大少爺一股悶氣悶在了心里,怏怏不樂。
不過很快馬車就在汪家門前停了下來,汪大老爺也不待兒子來扶,率先跳下了車,往門口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影壁后面。
看門的門房沒來得及討大老爺的好,只得上前殷勤地扶下汪大少爺,笑問道:“大少爺,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汪大少爺一肚子的氣,正沒地方發作呢。見得門房點頭哈腰的一股獻媚樣兒,頓覺很不順眼,喝斥道:“多嘴,什么事都打聽,是何居心?”
門房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結結巴巴地道:“小人沒、沒那意思,只是隨便找個話頭跟大少爺搭個話,真、真沒想著打聽什么……”
汪大少爺也知道這門房是自家老娘的陪房,向來忠心的,問那話想來只是順嘴,他也沒往深里追究,冷哼一聲,追著父親的背影去了。
待他到了上房祖父居處,想要進門時,一個丫鬟攔住了他:“大少爺,大老爺吩咐了,他要跟老太爺商量事情,沒他同意,這屋子誰也不能進。”
汪大少爺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他立在上房門口,盯著門簾看了一會兒,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而屋里,此時汪大老爺正跟汪老太爺說話:“爹,家里布兒的年紀跟鐘大小姐正好相仿,兩人般配得很,不如下午我就叫人去提親?”
汪老太爺卻猶豫:“布兒可是童生,明年下場,定然能拿個秀才回來。配那鐘大小姐,是不是可惜了?不如到明年他中了秀才,給他說個官宦人家的小姐。再說,他還比鐘家小姐小一歲呢。倒不如把鐘家小姐配給途兒。途兒不愛念書,只能走商道一途。聽你說起這鐘家大小姐是個聰明能干的,配途兒正合適。他跟鐘大小姐同年,兩人正相配。”
汪大老爺一聽急了,忙道:“咱們縣里官宦小姐,跟布兒年紀相仿的沒幾個,有也早訂親了。而且咱們這地界,念書人多,秀才也不稀罕。咱們汪家是商戶人家,那些當官的可不一定能看上咱們。鐘家雖跟咱們一樣是商戶,但我聽說,鐘大小姐的舅祖父是涪陵郡的大官兒,鐘大老爺去世時,那家還派人來過,對他們一房甚是關心。有了這門親,豈不比那些縣里的小官對布兒的幫助更大?至于小一歲,這不是問題,夫妻之間差個兩三歲,都是極常見的。”
汪老太爺撫著胡須沉思著,久久沒有說話。
汪大老爺見狀,心里焦急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