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邪

第五十六章:妖物裝死,月下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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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釘螃蟹,干脆利索,陳三郎如釋重負,伸手擦抹額頭流下來的汗——黃麻繩到底沒有煉制夠火候,而且功能稍顯單一了些,很容易被對方干擾阻擋,到了最后,還得請小劍顯威。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

“收劍!”

念頭一動,鋒芒從螃蟹體內飛脫,掠回匣內,蓋子合上,意氣消弭。

劍去劍回,彈指功夫,張牙舞爪的螃蟹妖已變成了死螃蟹,瞧得許珺紅唇微張,接受不能。

她當然知道修士神通非凡,可當這個修士竟是陳三郎,就顛覆了心中對此人的印象認知,思維一下子錯亂。

稍做休息,陳三郎站起身,要去翻看螃蟹。

“唰!”

忽然見到動彈不得的螃蟹妖小腿劃動,朝著河水方向逃跑——被小劍一刺,它居然沒有死,剛才只是偽裝假扮。

好一只狡猾螃蟹!

陳三郎吃一驚,這時候念力虧耗嚴重,劍已經無法再動用第二次了。可要是被螃蟹逃脫,跑回洞庭湖通風報信,后果不堪設想。

倉促間目光看到剛才被水流沖擊掉落在地的黃麻繩,當即一捏口訣:“疾!”

黃麻繩應聲而起,雖然飛舞的速度大不如前,可追上被小劍重創的螃蟹還是沒有太大問題。

當頭套下,將其捆綁得結實。不說跑,滾都滾不動了。

陳三郎松口氣,哈哈大笑:“許珺姑娘,你說螃蟹清蒸好吃,還是紅燒?”

許珺氣鼓鼓道:“千刀萬剮最好!”

那邊螃蟹一聽,唬得魂飛魄散: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被這么一嚇,劍傷爆發,很干脆就暈死過去。

天色已晚,城門關閉,這個時候回城不現實,樹林里潮濕,蚊蟲甚多,也不適合過夜。

兩人來到河邊,見到那艘烏篷船并未被風浪卷走,心中大喜,趕緊弄過來,要上船休息。

搬動螃蟹妖上船費了偌大勁兒,這家伙體型龐大,出奇沉重,足有兩百多斤。只得折了一根結實的樹枝做扁擔,兩人抬著走。

“砍死你這個可惡的家伙!”

船頭甲板,許珺揮舞薄刀,嗖嗖嗖,就朝螃蟹殼上狂砍。瞧得陳三郎頗有些心驚膽戰,心想難道她將這妖物當成自己了?

薄刀鋒利,可螃蟹殼更加堅固,渾如鐵甲,刃口都崩缺了,蟹殼上連絲毫傷痕都沒有。

此妖物的身子可真是堅硬,怪不得剛才劍都沒有一擊絕殺,幸好敖卿眉傳授的縛妖訣專門克制,能把它渾身捆住。

只是,如何處理此妖?

最直接的做法便是養好精神,再驅動小劍扎一次。第一次刺不死,第二次刺不死,那第三次總能刺死了吧。

如斯做法雖然繁瑣麻煩,但可絕后患。

敖卿眉和螃蟹妖都來自洞庭湖,洞庭湖遠在萬里之外,位于揚州和中洲之間,乃是一面巨湖,堪稱是夏禹王朝管轄內最大的湖泊。

湖泊深邃而廣,地杰氣靈,千百年前,就有龍君傳說。

這傳說如今看來,肯定是真家伙。

陳三郎原本和這洞庭湖八竿子打不上,但自從救了小龍女敖卿眉,那關系就大了。

他卻并不感到后悔——哪怕此事很可能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有性命之憂。

然而讀圣賢書,所為何事?

他清清楚楚地認識到,自家人生之所以得以改變,就在于放生紅鯉的那一霎善念。

陳三郎會永遠記得那一霎!

晚上的涇河河面甚為平靜,微波蕩漾,烏篷船在水面上輕輕搖著,如同一口搖籃,很是舒服。

陳三郎今天降妖除魔,折騰許久,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十分疲倦,伏在甲板上,不知不覺睡著。

經過一陣子休養,又進服了一枚藥丸,許珺的傷勢被壓住,反而顯得精神抖擻起來,瞥了一眼睡著的陳三郎,鄙夷道:“這么大的人了,睡覺居然還流口水,丟不丟人……”

口中說著,卻怕這書生著涼,就從船艙里拿出一件蓑衣給他蓋上。想了想,又進入船艙,從米桶里打米淘洗,開始做飯。

這烏篷船,各類烹飪工具竟一應俱全。

做了米飯,進而考慮菜蔬,上岸尋覓,見著一叢長得肥美的菇類野菜,當即采了,清洗干凈。

然后坐在船頭上,平心靜氣,一動不動。

流水潺潺,天上有星月倒映在河面上,光華熠熠,頗為美麗。

靜坐的許珺忽然出刀,薄薄刀刃閃電般刺入水中,等收回來時,刀鋒上已穿了一尾足有一尺長的大草魚。

她嘴角彎出一抹動人笑意,用刀殺魚,做魚湯,當火候差不多了,將野菇投放進鍋里,一股令人食欲大開的香味頓時彌漫開來。

“好香啊!”

陳三郎睡得本就不踏實,猛地扎醒過來,就聞到濃郁的香味,肚子咕嚕嚕活動起來。

許珺嗔道:“你倒醒得是時候,過來吃飯吧。”

“好嘞!”

陳三郎趕緊進入船艙。

“洗手了沒?”

呃,他只得又跑出來,俯身伸手到水里搓洗干凈。

“哎呦,這燈沒油了。”

許珺說道,就見那一盞油燈漸漸黯淡下去,直至熄滅。

陳三郎道:“搬出來到船頭甲板吃吧,月光可做燈。”

兩人就坐在船頭上,趁著淡淡的星月光輝吃飯喝湯。

食不語,氣氛靜謐,此時無聲勝有聲。

風微微,吹動垂柳葉子,樹林中忽而閃出一道身影,他似乎已經在林中站了很久,一對眸子,精光熠熠,注視著河面的烏篷船。

過了一會兒,他舉起手,手中捏著一壇酒,咕嚕咕嚕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有辛辣的味道在喉嚨彌漫。

“好小子,竟是個修士?連我都看走眼了……不對,他不像釋家道家那些,卻不知修得什么道,不過還好,沒有裝神弄鬼那一套。”

又喝了一口酒:“我在涇縣等待多年,百無聊賴,只是等死,不曾想還能等到一個能入眼的人,天意否?”

“罷了,珺兒能和他走得來,也是緣分。年輕人的事年輕人自己弄,我就不攪合了,是福是禍,誰能定奪?”

想著,轉身,如水滴入大海,消失在柳樹林中,仿佛從不曾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