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提高了聲音,粗暴地扯開頭繩,還纏著的些許繩絲糾纏頭發,扯得頭皮生痛,但這一刻心底卻是出奇的痛快。
好像從來沒有這么痛快過!
她在最開始得到紅頭繩的時候,那些產生的興奮和滿足都煙消云散,自己此刻厭惡它,那紅色似乎蒙著灰暗的塵。
裴小丫狠狠地把它丟在地上,濺起了一陣灰塵。
周圍的仙門弟子們都是有些詫異,紀長筠眼中卻露出了滿意。
或許身上的靈根帶來了不錯的身體,可這份早慧卻是自身的天賦,年紀小小卻將此事看得頗為透徹,沒有聽信此刻裴大成和張花的軟語。
他們此刻軟下來是真的知錯了嗎,真的心疼起自己的女兒了?
都不是!
在他所代表的強面前,軟下去,更有用。這就是小人物生存的智慧,但這小姑娘天生便是有著幾分悟性,看清楚了他們,沒有相信此刻軟語,更相信自己親身感受。
若是真的聽信了,那裴家人就會如同寄生而長的菟絲子,牢牢地將她束縛,可被束縛了翅膀的鳥兒,如何振翅而飛?
他面露笑意,大手拂過小姑娘的發稍。
“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定,接下來的就交給本長老。”
他手掌心泛出溫潤白光,落到了裴小丫的身上,讓其覺得很是溫暖,睡欲襲來,眼睛本就因流淚而刺痛,此刻更覺眼皮打架,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
紀長筠招了招手,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弟子隨即抱起了裴小丫。
“把她帶去好好休息吧。”
女弟子點頭,抬手掐了個訣讓周圍人一下子靠近不得,騰出了條空路。
今晚就要離開,此時正好快到正午,讓這小姑娘趁著這個時間好好休息一會吧。
紀長筠眸色冷淡,看了眼還沉浸在不可思議中的裴家夫妻倆。他背著手,白色靈力包裹住兩人的身體,讓他們不得不直視他。
“本長老再說最后一次,你們和這小姑娘已經斷了因果。”
“再做無用糾纏,休怪本長老不客氣!”
裴大成和張花的身體抖了抖,懷中被嚇到的裴金寶猛地哭叫了起來,這才喚回二人神志。
“仙長饒命,我們這就走,這就走,再也不敢了。”
張花連懷里的金寶都來不及哄,誠惶誠恐地朝紀長筠連連彎腰。
而裴大成也反應過來,此刻內心翻江倒海,有著對于乖順女兒突然反抗的驚慌失措,也有她翻臉質問的怒火熊熊,更有賣了女兒的后悔。
可是這些都抵不過此刻的懼和怕。
這就是屬于仙人的力量,只站在那里就宛如山般。可若真觸怒他,就會化身滔天汪洋,席卷巨浪,就是朝廷都不敢得罪。
他一個平頭老百姓,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剛剛怎會有勇氣耍小心思啊?都是被小丫可成仙人背后代表的利益沖昏了腦袋!
裴大成一時又驚又恐,渾身抖如篩糠,怕到極點,瞧見紀長筠并未動手,內心狂喜,連忙一把拉過張花,兩人倉皇而去。
紀長筠背著手,淡然地開口。
“檢測,繼續。”
他不會出手殺人,修士殺凡人,如果沒有因果孽債,那就會平白沾染上業障,這兩人,怎么配?
他是昆侖外門長老,筑基修士有三百年壽元,如今已有兩百來歲,所見甚多,心思也是練就一片玲瓏。
對于裴小丫的援助只是因為到了他這個年紀心思不再浮躁,對于小輩多有提攜照顧之意,此事也僅是順手罷了。
裴小丫的資質細細算來應當是中上之資,未嘗沒有成就金丹真人的潛力。
多結下一份善緣,對他而言,并無不妥。
而隨著他的此言一出,周圍人才從看好戲的狀態里脫離出來,可暗暗嘀咕的聲音,象征著此事并未徹底在人群中結束,這不,近幾個月的談資又有了。
有序的人群開始又逐漸貼上了那一根石柱,一個人的出現叫讓這些凡人的內心都生出了不少的期待。
畢竟,這一個小丫頭都可以成功,保不定他們呢?
不少因為被前人言語打擊得心灰意冷的人都是重新鼓足勇氣前來。
可是并不是每一個人內心相信奇跡就一定會出現奇跡,坐在一旁的仙門弟子們見怪不怪。
身具靈根者,即便是在靈氣充裕,更加有利于出現的修仙界中都百中無一,何況是這靈氣稀薄的凡人界域?
他們僅僅是外門招生隊伍的一小批,為的是宗門貢獻點,這也是為什么裴小丫的出現讓他們驚喜非常。
畢竟除了基本的參加此次招收弟子任務的一百貢獻點外,一個仙苗便可給他們增加不少額外的貢獻點。
旭日推移,光影交雜,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日落,天地間一片暮色昏沉,幾縷殘余的日光呈現在天空中為柔和的橙色。
紀長筠長袍一揮,那根黑色的柱子瞬息縮小,滴溜溜地轉動著回到他的袖口中。
“仙長,再給我兒測試一次吧。”
“仙人,仙人,求求帶上我兒吧,哪怕是當牛做馬也好啊。”
修行者對于凡人,本便是可想不可及的存在,紀長筠見多了這般場景,眉頭沒有半分波動。
“走。”
仙門弟子皆是輕身一躍,落到了被放出的靈舟上。
裴小丫醒了,她的眼睛紅腫得有幾分嚴重,原本清眸帶了血絲,是之前哭得太厲害了,此時站在靈舟邊上,放眼望下,底下的人變得渺小起來。
裴小丫突而感到一陣惶恐,可又有一種隱秘的興奮,這興奮在心底飛速誕生,一點點地把惶恐覆蓋了去。
她知道這樣不應該。
但自己對于父母的眷戀和依賴本就少得可憐,自懂事起,父母就沒怎么讓她依賴過,而現在那些稀少的感覺都在迅速被這種興奮抹去。
這好像就是教書先生說過的薄情寡義吧?她不想當個壞孩子,可裴小丫眨了眨眼。
能當仙人啊,自己太想,成為那樣的神仙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