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可管不了鬧得沸沸揚揚的天冀。
她現在所有的關注點都在那天的巨人身上。
“爺爺,”季晚秘密聯系到爺爺,“典籍記載老祖最先是失蹤了對吧?”
“不錯!”
季辰好像知道孫女懷疑什么,搖頭道:“不過,他老人家和仙隕禁地不可能有關系,”他嘆口氣,“他老人家魂火熄滅的時間,跟仙隕禁地隔著數萬年呢。”
天音囑公示欄上的墨云巨人,他和季肖都特意看過了,是很像他們混沌巨魔人顯露真身的樣子,但是……
“而且,當年我們的族地在天淵七界,和這仙界遠著呢。”
“我知道。”
季晚點頭,“兩族的典籍,我都看過不少,但是爺爺,您想過仙界這邊真正大興的時間嗎?”
真正大興的時間?
季辰的眉頭攏了攏。
他在心里算了又算,半晌后,面色不由有些變了。
似乎是老祖去后,仙界這邊才迅速成了這方宇宙的中心。
而他們卻受制于越來越虛弱的天淵七界,為了強大,為了一直保持主導地位,更加變本加利,截取各界靈氣制造小境,惡性循環……
所以老祖的失蹤和去世,都跟仙界有關?
但是……
季辰又覺得不太可能,兩邊離得太遠,那時候,也還沒有圣者,沒有星船,否則,就憑他們混沌巨魔人的本事,這仙界也早是他們的天下。
“晚兒,事過境遷,你想這些已是無用。”
季辰嘆了一口氣,“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天渡境。聽說,這一次你也受了林蹊之邀,也就是說,你可以到她的面前。”
指望佐蒙人是不可能了。
連圣者都跟他說,要緩一段時間。
但是,林蹊那樣的人,是他們可以隨便緩的嗎?
佐蒙人之前沒緩過,一直想要拿下她,可是,從亂星海開始,一直到這外域戰場,有一個算一個,與其對上的,幾乎都隕落了。
他們……
想到死在鬼井的族人,季辰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現在還是天仙,我們仗著身體天賦,還能拿下,等她修到玉仙境,就算把她弄到了我們那邊,想要拿下她,也是難如登天。”
如今,都靠他們老一輩在撐著呢。
等他們這一輩撐不住了……
季辰不敢想象最終的下場。
“傷亡過大的話,就算從她那里拿到天渡境的具體位置,就算我們進了天渡境,面對那些兇猛的荒獸,我族只怕也要如當初的季鞅等一般,無從下手,只能困守。”
季鞅他們守著天渡境,卻也一樣吃不著肉。
甚至為防荒獸殺到族地,還圈養無數巨蜂……
到了那個時候,拿到天渡境只會更讓人嘔血。
說不得人放和佐蒙人還會聯合起來,一齊朝他們發難,搶奪天渡境。
“晚兒,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爺爺,我找您,不是聽您說這些,我早能推理出來的事。”
季晚實在無法理解,爺爺和大長老為何要死杠天渡境。
他們明明有了新生宇宙。
這邊蹦跶著在這邊,就是提醒佐蒙人和人族,他們現在有多虛弱啊!
“我是想跟您說,仙界人族大興,而我族最厲害的老祖失蹤在外,魂火熄滅,可能是這方宇宙天道選擇的結果。
一興一衰,就好像日月輪轉一般,我們……”
季晚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季辰狠狠甩了一巴掌,“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
季晚紅了眼圈,“我知道,您和大長老都不甘心,很多族人也都不甘心,都覺得我們混沌巨魔一族,還應該是這方宇宙的最強。
我也希望是最強,可是,在外域戰場的這段時間以來,我親眼見到了人族有多強。
爺爺,您讓我把話說完,說完了,您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眼見爺爺又要動手,季晚大聲阻住,“天地萬物,秉承陰陽五行而生,金木水火土自帶天地至理。
人族的身體孱弱,遠不如我族,但是,他們善于利用這世間的任何一樣東西。他們的道法,也俱都從金木水火土演變而來,他們比我們更懂天地,他們的修行,在逆中順,亦在順中逆,只看什么更有利于自己,有利于這方天地。
他們與這方天地的相處,總體是和諧的,所以,天地自然向其傾斜。
而我們呢?”
他們死后雖然也會凝出混沌之晶,但區區混沌之晶與他們活著時的消耗相比,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更何況,族人的混沌之晶,一向被他們自己視為逆鱗,以前強大的時候,是埋在祖地,隔離于天地之外。
后來虛弱,混沌之晶更是被他們這些后代自己收著,要么用于修煉,要么收藏或者跟人族大修換取對他們來說,更有價值的東西。
也就是說,他們幾乎不曾還給天地什么。
海中的鯨死了,還能形成鯨落,養一方生靈,他們呢?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季晚聲帶悲憫,“人族在探詢這方天地,探詢他們自己,他們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道。我們在干什么?我們固步自封,從來沒有向前走過一步。
唯一向前走過的只有曾經的大長老季肖,他老人家在無法可想時,選擇與人族合作,以崎山秘地困了可能滅了這方世界的六腳冥蟲,他為我們爭取了那片新生的宇宙。
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長大,我喜歡那里,我把那里視做我的家園,可是,爺爺,你們在做什么?
您明明不贊同大長老的做法,可是,您還是默許了。
你們在一起毀滅我們的家園,你們拿著能讓我們家園更好的天地靈物,好像飲鳩止渴一般,換那些對我們來說,根本沒用的肉。
您讓我把話說完。”
眼見爺爺又要插口,季晚再次阻住,“我承認,那些肉做好了,很好吃,可是,它對我們的修行有用嗎?
人族和妖族給我們的是什么肉?
有四階朝上的嗎?
他們在等著我們虛弱……”
季晚的眼淚流下來,“您又要跟我說,只要找到天渡境就好了,但是爺爺,天渡境也自有它的天道,當初我們擁有它的時候,也一樣一步步虛弱了下來。
我們在被天地淘汰……
是!您和大長老都在為我們掙扎,都想把那淘汰的時間,往后一直壓一直壓……
這些年,你們都是這樣做的,我不能完全否認你們做錯了,但是爺爺,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就有族人失蹤,他們真是失蹤嗎?
您又要跟我說,那位圣尊為了表示誠意,還發下了大誓,您覺得,他會因為那誓言,再不會對我們出手。
可是爺爺,您的孫女兒,我……,要不是機警,可能早是佐蒙人的刀下亡魂。
誓言這種東西,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是。
我們為什么不能順應天道,做出我們該有的改變?
我們明明可以做到的,我們的身體,已經比老祖那時小了很多,我們……”
季辰一個手刀斬下,扶住瞪著眼睛,最終軟倒身體的孫女兒,直接就帶著她飛離外域戰場。
遠遠的,晉仲原和武曉芹都看到了,可是誰都沒說話。
星船落在沙原,他們就在查所有可疑人員了。
這個叫辛苑的女孩,最可疑。
各路散修中,沒有她這號人物。
但是,她在幫著殺佐蒙人,對人族沒有惡意,努力交結各方。
現在……
“混沌巨魔族要不行了。”
武曉芹嘆了一口氣,“不管是季肖還是季辰,都不是目光遠大之人。聽談鐘音說,兩人和佐蒙人都有秘密接觸。”
“想要作死,那就讓他們作好了。”
晉仲原不屑的很,“當年兩族協議,我們不便打破,他們若是主動……,正好。”
佐蒙人就那么好心嗎?
他們只怕也盯著那方新生宇宙呢。
季肖和季辰現在做的,跟與虎謀皮有什么區別?
“隨他們去吧!”
離林蹊遠一點,他還少操點心。
遠走的季辰知道有人在盯著他和孫女,但是,他真的不能讓孫女再在這里呆下去了。
原來還算聽話的孫女到這里才幾年?
感覺都要被那些人修同化了。
而且,想讓她幫忙鎖定林蹊,肯定是不可能了。
季辰了解自己的孫女,與其讓她在這里壞事,還不如早點帶她離開。
他怕林蹊晉階玉仙,圣尊那里只有更怕。
季辰何嘗能完全放心圣尊?
他們在林蹊的事上,能達成協議,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現在……
就再看看,佐蒙人在林蹊那里倒霉吧!
他們多倒點霉,他和季肖看著也開心。
季辰飛向遠遠等著他的季肖。
看著暈過去的季晚,季肖哪能不知道,勸說失效?
“以前是我心急,現在是你心急。”他有些自嘲地道:“其實有林蹊在這里釣著,人族和佐蒙人才能打得更熱鬧。”
兩邊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以前幾萬年,都沒一個金仙隕落。”
季肖抬手放出星船,“現在這樣……,以后想對我們干什么,也會多考慮一下實力問題。”
曾經強大的佐蒙人對他們不屑一顧。
現在虛弱的佐蒙人,知道找他們合作了。
他們越是虛弱,就越需要他們的幫助。
“不要怪季晚。”
游天祜、簡野王那些人接連隕落,讓季肖更加清明了起來,“我們……或許真的走錯了。”
季辰把孫女兒往星船里一扔,“對也好,錯也好,這是最后一次。”
林蹊那里,真的只是他們最后一次的掙扎了。
成了最好。
不成……
季肖也會回歸族里,他們一起封閉一界,就像孫女兒說的那樣,靜待花開。
哪怕永遠也迎不來花開,至少也可以讓族人慢慢的適應花開的時間,可以在那里無憂無慮。
“當初你覺得對的事,我沒阻止,還一直配合,如今輪到我了。”
季辰看向這位他一直不服的所謂大長老,“我與圣尊的合作,早就不可能半途而廢了。”
為了合作,人家在這外域戰場,已經付出了五位金仙大修的性命。
天仙更多。
他們若是單方面撒毀合作協議,圣尊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族人被暗殺呢。
季辰賭不起。
“我知道。”季肖當然也賭不起,“放心,我不會扯你后腿。”
他沒扯過他的后腿,他當然也不會扯他的后退。
“季辰,一路順風!”
季辰點頭,拱手作別,啟動星船的時候傳音道:“你也小心,如果回來……星船回族里的路線,最好改一改。”
虛乘那人還好說,反正這么多年了,他都守規矩的很。
但是,佐蒙人那里卻未必了。
“圣尊,沒有圣者氣度,小人也。”
堂堂圣者,親自出手拿林蹊,就太過了。
雖然他很期待他們能早點拿了林蹊,但是,聽到圣尊在棺材坳親自出手,季辰忍不住的對他起了極深的忌憚。
“他現在有求于我們還好,以后卻未必了。”
季肖點頭,看著季辰的星船旋起,如離弦之箭般,沖向天空,沖出罡風層,沖進茫茫宇宙,這才嘆息一聲,轉身走人。
星船的動靜沒有掩飾,圣尊當然也看到了。
他陪著剛剛經歷萬般痛苦的世尊,沒做任何事。
兩個徒弟,都建議他們暫歇一段時間。
圣尊也不敢不歇了。
長老團那里,經過俞烈的死,雖然還不敢對他說什么,可是他知道,他們心中都有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