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滿月

第三十七章 一個問題

暗門內是樓梯,不斷往下,之后是直行道路,有左右兩個岔路口。

若在平日,滿月肯定會去看看右邊通往哪里,但現下她完全沒有任何心情。

出口外候著輛馬車,顯然是瓐一安排的。滿月也就毫不客氣地坐上了車,去往城外,找到系著帕子的樹,即刻回了山上。

此時時間剛到午前,離開不過三個時辰,見著眼前的平頂屋子,卻覺得仿若隔世。

身后傳來腳步聲,暮色氣喘吁吁地跑過院子,往櫻樹下看來,大叫了一聲。

“你怎么就回來了?”他小跑過來,見滿月的神情有些不對勁:“發生什么了?你真去見洛笙歌了?”

“嗯。”

暮色用濕淋淋的帕子擦了擦汗:“他……沒把你怎樣吧?”

滿月搖了搖頭,忽然抬手按住了暮色的肩膀。

暮色一下繃緊了身體,側頭看向滿月按在他肩上的手,又轉到她的臉上:“我怎么覺得你和早上出去時不太一樣?你怎么穿成這樣——”

“你見瓐一做什么?”滿月盯著暮色的眼睛。

暮色的眼神顫了一下:“你還記得啊。”

“回答我。”滿月的眉頭微蹙。

暮色抿著嘴唇,用力搖了搖頭。

“是么。”滿月松開了手,抱臂靠到了樹上:“不說便算了,我還想著下次見到瓐一時幫你帶個話。”

暮色先是一怔,眼睛“唰”地就亮了起來:“你見到了瓐一?!”

有必要這么激動嗎?不過是一個黑心盜賊!

心里不住腹誹,但為了讓暮色開口,滿月嘴上道:“他真是同傳說中一般神通廣大,足智多謀,從容優雅,名不虛傳。”

“他現在在上元?!”暮色眼睛里快要蹦出星星了。

“這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么?!”

“要是你不給我打雜了,跑去見他我會很困擾。”滿月起身,手背在身后,看著暮色:“但,我可以幫你帶個話。告訴我你見他做什么。”

暮色猶豫了。

“我給你考慮的時間,就這么一次機會,說不說隨你。”

她說著往房中走去,還沒到廊上,暮色就跑了過來,站在她面前。

“我告訴你!”男孩的眼神堅定:“你真的見到了瓐一?沒騙我吧。”

滿月點了點頭。

“我想……”暮色咬了咬嘴唇,又道:“你保證你會和瓐一說!”

滿月又點了點頭。

“發誓!”

“我從不發誓,不信算了。”她說著又要走。

“……我說。”暮色的手緊緊抓著袖子:“我,我想讓瓐一救出我姐姐。”

這小子與他姐姐感情真好,只是這答案與滿月所想不同。原來不是讓瓐一幫他奪權啊。

那個給你講故事的姐姐?”她繼續問道。

暮色點了一下頭:“她被困在別人進不去的地方。”

“你卻覺得瓐一能進去,還能帶走一個大活人?”

“瓐一的話就可以。”

“憑什么這么認為?”

暮色長吁了口氣,還是對滿月道:“我以前也住在那里,我在那兒見到過瓐一。”

他在皇宮見到過瓐一?

“什么時候?”

“我很小的時候。”暮色見滿月不信,連忙叫道,“是真的!不是夢!那個人就是瓐一!”

滿月腦中一轉,若算時間,鏡花水月還真闖過皇宮。

那是七年前,她還住在義父義母家的時候。她不被允許下山,于是央求下山采購的薛鑒祿偷偷帶她出去。薛鑒祿被她纏得沒辦法,悄悄帶她下了山去。

在小小的市鎮上,人人都在議論皇宮的失竊案件。

有個小飛賊闖進了宮里,若是盜走些財物也不會有人聲張,偏偏那賊人拿走了傳國的玉璽。

據說那玉璽是上古時期傳下來的,其上刻寫的是仙界文字。玉璽歷經屢次大戰裂為兩半,但靠人界手段無法修復,于是兩半一起供奉于迎仙塔最頂層。

起初傳的是宮內有人盜竊,后又傳是仙人取走了,再后來皇帝親自下令,若盜賊能奉還玉璽,功名利祿無不可求。

就在此時,一封信寄到了宮中,說是個名叫瓐一的人拿走了玉璽,要宮內的人按承諾付出賞金,便會將玉璽奉還。

寫信人指明了放置賞金的地點與時間,要在正午時分,將五千斤黃金放在行人眾多的市集上,且賞金要皇帝自掏腰包,不可以增加賦稅加諸于百姓。

這封信直接出現在皇帝床頭,任何可能有機會接近此處的太監宮女全被帶去審問,連同他們宗親家內都被翻了個底朝天,但壓根兒沒見著玉璽的影子。

同時皇帝還派人去找名為瓐一的人,也一無所獲。皇帝大怒,下令處死所有與此事相關的人,但在行刑的那天前,第二封信寄到了。

這回的信夾在一封奏折里,信上內容大致與前次相同,但多了一句:帝若殺一人,交易便作罷。

皇帝害怕了,丟失傳國玉璽顯得他弱懦無能,賜死下人又顯他殘暴不仁。在同大臣們多次商議后,他決定按照信中約定,用拖車拉五千斤黃金,于正午時分放在街頭。

滿月聽到這事的那天,就是拿走玉璽的人和皇帝約定的那日。

人們都在猜測這件事會怎么收場,滿月也坐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由于她是年紀小,茶館老板還請她吃了點心。薛鑒祿采買完后,又帶她買了幾件衣服。

那日的記憶之所以如此清楚地印刻在滿月腦海中,是因她興高采烈回去后,就撞上了滿臉怒意的義父。當時義父就站在山門之后,似是在等兩人回來,已經等了許久。

義父從不允許滿月下山,她跟著薛鑒祿偷偷溜了出來,義父令人打她三十個板子。帶她出來的薛鑒祿也要受罰,他受的懲罰就是要親手打滿月三十大板。

義父定好的事絕不允許更改,不管別人怎么求情都沒用。

滿月當時十分倔強,自己趴到凳子上,叫道“打就打”,薛鑒祿卻是連木板都不肯拿起來。

她現在想起,義父還問了薛鑒祿一個問題。他問“有朝一日,當親近之人作惡,你是要看她死于眾人之手,還是會親手殺死她”。薛鑒祿是怎么回答的,她一時想不起來,但義父氣得自己拿起板子,重重地在滿月身上打了三下,又罰她和薛鑒祿一起負責做一個月的早飯。

義父向來和藹,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滿月,疼到她“哇”地大哭出來,遠勝過每日雞都沒起時就要爬起來煮大鍋飯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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