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滿月

第九十三章 是你

距離無影團的大會還有些時日,這幾日滿月在上元幾乎是無所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同暮色一起出去閑逛。瓐一身為臨風閣的閣主,要處理的事頗多,偶爾才在兩人前露個面。

暮色視瓐一為師傅,倒顯得滿月像個外人,這讓她有些不滿,但看月升后暮色在瓐一的指導下聯系劍術與法術,又覺得內心有些寬慰,只望他不要成為前世的人皇就好。

就在這時,北景的使團來到了南昭。

滿月同暮色坐在閣樓上看著,暮色滿臉都是好奇:“聽說北景最好的舞姬都來了,如果我能看到就好了。”

“行啊。”滿月說道。

“真的嗎?”暮色隨口問道,又側頭看向滿月:“你說什么?”

“正好你要和你的姐姐見上一面吧。”滿月說道:“擇日不如撞日。”

月牙不知去了哪里,滿月在島上找了不見它,問了瓐一,瓐一說他看到月牙飛往了島外,或許是要找什么東西。

雖說心下擔心,終究無用,滿月帶著暮色到了郊野,讓暮色藏在她的袖子,就直接去了上元宮里。

這回風見野不在,像是之前幾次交手他都沒能占上風,如今苦心修習去了。

滿月換了套宮裝,就扮作宦官,在這宮里行去。她去了書閣,四公主不在,于是她打開了暗門,按照之前四公主所說的路走。

一邊是御花園,滿月選了另一條路,推開門,只見是一座同一般人家一般大的柴房。

走出柴房外,只見處處杏樹綻開,好一番春日景象,滿月站在樹下,不禁看呆了。

“誰在那里!”有人高聲喚道。

滿月翻身到了樹上,在杏花之中,只見一個宮女左右看了看,又回頭道:“沒人呀。”

時間已是夕陽西沉,宮宴就在明日,她要想個辦法混進去,而且還得讓暮色和他姐姐見上一面。

想到這里,滿月落下了樹,一下捂住了宮女的嘴巴,附在她耳旁道:“帶我去見四公主。”

牧殊文就在前殿,今夜是春祭的前夜祭,意味著明日春祭就結束了,牧殊文正在梳洗打扮,要前去參加前夜祭。

滿月同宮女走了進去,只見牧殊文坐在鏡前,似是方換上了衣服。

“拜見公主。”滿月拱手道:“先前所說拈花故事,公主可還想聽。”

牧殊文正對鏡看花,手僵在空中,扭頭看來。

“都退下。”她說道:“退下!”

旁人少見她如此,不敢多語,紛紛退開了。

牧殊文快步上前,要瞧滿月帽下的模樣:“邇郎怎么了?”

“可否請公主暫且轉過身去。”滿月說道。

“為何?”

“照做就是。”滿月直接用了聲音。

待牧殊文背過身去,滿月將暮色從袖中帶了出來。暮色在里面呆得有些發暈,此番還未回過神來,只問道:“這是哪兒?”

縱然分別幾月,牧殊文卻從未也永遠不會忘記這聲音。她渾身一震,轉過身來,正同暮色對上了視線。

兩人皆是一愣,隨即同時上前,將彼此拉入懷中。

暮色緊緊地摟著牧殊文,又要看她的臉,只喚道:“阿姐。”

“邇郎,邇郎……”牧殊文已是淚如雨下。

滿月站在一旁,臉上沒什么表情,心中卻頗為動容,想的卻是若有朝一日,她從此離開,暮色是否會時時刻刻想念著她。

“你們是怎么來的?”牧殊文問道,她看向滿月:“先前和你一起來的人……”

提到薛鑒祿,滿月心中就全是對自己的責怪和對牧冷骸的恨意,但她嘴上輕飄飄道:“已經過去了。不過今夜是有什么宴會嗎?”

牧殊文點了點頭,依舊拉著暮色的手,又問他好不好。

“公主,時間快到了。”門外有人喚道。

“我要去參加前夜宴。”牧殊文說道:“你們留在此地,不要被發現了。”

“難道不能抱病嗎?”滿月問道:“我好不容易將他帶進來,你們姐弟為何不抓緊時間見上一面?”

牧殊文被滿月的提議打動,又看向門外。

“不如我去說吧。”滿月轉向暮色,直接從袖子里取下了一個口袋:“你可先藏好,若有人來檢查,待他們走后出來就是。這口袋拿去備用,實在躲不了再鉆進里面,約法三章你還記得吧。”

見她大剌剌將法器給自己,暮色心中覺得古怪,但看滿月又無其他意思,只點頭:“好。”

姐弟倆久別重逢,有太多話要說,滿月推門出去,將四公主抱恙一事說出,又說因不想擾了人皇性質,無需請太醫,待她去向人皇通報一聲就是。

這些人也不知她是什么來頭,但公主都關上門和她說話,也不敢多問,只連連稱是。

因不識路,滿月還叫了個宮女帶她去前夜宴。

到了殿外,站在階梯上,只見一路燈火,不少人穿過宮門,爬上階梯,人快要來齊,人皇還沒到。

“公主說,她要親自獻舞一曲。”滿月找到管事的,見管事的質疑,她又說道:“第一個就是,照做。”

她又用了聲音。

換上舞服,系上面紗,滿月拿了獨舞的軟劍,就等在殿后,眼前幕幕都是薛鑒祿。人已是回不來了,那么至少她要完成他此生的夙愿……

月色明亮地照在園中,滿月感到自己身體中的血液在不停地滾動,幾乎好似有些失去了控制,但這感覺讓她前所未有地舒適。

宴會開始了,有人來傳,滿月便持劍走進門內。

高高的大殿,兩旁設有多個席位,一眼望去不見盡頭,而牧冷骸身著玄色赤紋袍,坐在最中最上方。

滿月同他對視著,走到了最中,持劍立于面前。軟劍中映照出她的半臉,沒有任何表情。

不待奏樂,她就與空中翻身,一個花轉,裙擺飛揚,劍鋒直指人皇。

笛聲適時地響了起來,幾乎就同知曉她心中的憤怒,這樂聲同她快速的舞步幾乎融為一體,宛若殺場金戈,在這大廳中回蕩。

“這……”后方有人小聲道:“這殺氣是不是重了些啊。”

“這可是公主的人,不要亂說啊。冬日末焉,是這樣的。”

說歸說,一眾人還是目不轉睛,看得眼花繚亂。

滿月手中的軟劍若水若蛇,在一盞茶都不到的功夫里變出了萬端花樣,到了最后,她的動作卻愈發慢了下來,到最后靜止不動,又突然擲劍而出,在所有人都看著那劍的時候,滿月沖向了高座上的人皇。

她從袖中的口袋里抽出了另一把長劍,橫掃而過。這劍是她自己用慣的其中一柄,使起來得心應手,散出的劍氣也極強。

御前侍衛紛紛倒地,根本沒有絲毫還擊之力。

“別擋路!”滿月低聲道,又讓周遭迎上來的前侍衛們全部退開,動彈不得。

魃飛云位于最前,也因她的話語頓住了腳步,他想盡辦法要動,卻根本無法動彈分毫。

牧冷骸見滿月控制了他的護衛,頓時起身抽出了一旁的長劍,似要迎戰。

滿月心里還記著他同薛鑒祿過的那招,于是試探性地用聲音對他說道:“放下劍!”

然而動起來的并非牧冷骸,而是滿月自己的手,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自己的就動了,劍幾乎要掉在地上,但這效果又很快消失。

才不是什么心臟長在左邊,而是牧冷骸身上施加了反法術!

二諦宗的劍法中帶有術,如此一來,只有實打實的劍招才能傷到他,哪怕帶一點法術都不行,而她的聲音也算是沒用了。

“滾!”魃飛云以一己之力沖破了她的聲音,于是滿月再次命令道。

她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劍尖自手中往上提去,對準了牧冷骸。

大臣們在侍衛的護送下離開,但也有人不走,叫著“與帝同生,與帝同死”,然而劍卻不長眼。

宛若生死一間,滿月同牧冷骸的劍身撞擊在一起,大殿當即發出了共振的嗡鳴聲,牧冷骸直接被撞得往后飛去,眼中露出了驚詫。

“是你。”牧冷骸似是認出了她,哈哈大笑了起來:“魁首已有此本領,南昭稱霸四方指日可待啊!”

他一改方才冷淡,眼中好似被欲望填滿,滿月的心中則只有“死”字,幾乎是不管不顧地使出了劍招。

她不喜劍,所受的卻是最嚴苛的劍術,分毫不得有差,否則必然傷及自身,可以說滿月所學的就是以自身為劍的招式。

從下界聽到母親要殺她開始,從前她心中的退縮之意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好似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胸口空蕩蕩的,已無其他。

牧冷骸的劍招同他的名字一般冷,以他策為進再在關鍵時刻取致命處,然而滿月卻最不怕冷,反倒習以為常。

她真正的劍術以自身為餌,哪怕渾身是傷,只要取得最終的勝利,這確是同冷相對的,也是牧冷骸冰封的克星!

先前她難以施展想是對自己恨得還不夠深,如今則是萬般都具備了。

滿月身上每多出一道傷口,牧冷骸就被她傷得更深,轉眼間大殿多柱都已斷開,整座大殿都在移動。

滿月同牧冷骸上到天頂,兩人身上都淌著血,低落在腳邊,滿月感覺不到疼痛,只見牧冷骸笑了一聲:“你的劍術格外奇特,不是宗門竟能到如此,但你從未見過殺了我會有何后果。”

“帝王之后再帝王,永遠都有下一個。”滿月揚劍,兩人都意識到這是最后一次交手了。

牧冷骸勾起唇角,后退往下方落去,滿月聽不到其他,只一心指向他的腦袋。

就在這萬般將成定局的一瞬,一把匕首撞上了滿月的劍,牧殊文擋在了牧冷骸的身前!

劍氣既出已不能破,劍刃將要穿過牧殊文的身體,但因滿月的遲疑而回到了她身上,幾乎開了一個大口。

而牧冷骸在驚詫之余,手中長劍卻也刺進了牧殊文的肩膀。

兩方當即愣住,滿月捂住了胸口,只聽少年喚道:“姐姐!”

暮色沖到了牧殊文的身旁,滿月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往前跪倒在地上,卻連用劍支撐的力氣都失去了。

“真是亂來。”那清冷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她倒進了瓐一的懷中,嗅到了熟悉的柔香。“走嗎?”瓐一看向暮色。

滿月的余光望去,見暮色看著這邊,連頭都沒有搖,而是重新望向了牧殊文。

滿月好似感到自己眼中流出了一滴淚,只恨不能殺死牧冷骸。

“你可要感謝我啊。”瓐一幾乎是輕嘆道,手中扇柄一轉,肉眼不可見的細針就這樣刺入了牧冷骸的脖頸。

他倒了下去,滿月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不——”牧殊文伏倒在牧冷骸身旁,抓住了他的手。

只見牧冷骸抬手,似是要觸碰她的臉龐,他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即閉上了雙眼。

閃電驟然劈裂天空,滾滾雷聲響起,牧殊文搖了搖頭,幾乎無法說話了。魃飛云好不容易擺脫了聲音,就見瓐一懷里抱著一人起身,而人皇這邊又是另一番景象。

“你如今欠了我兩件事。”瓐一對魃飛云道,從他身旁走去:“這第一件該還了。。”

一道黑影從空中俯沖而下,目標即是滿月。

魃飛云持槍而擊,只聽瓐一道:“越久越好。”

他抱著滿月穿云而去,那黑影要再追去,魃飛云以身而立。雖不清楚原因,但牧冷骸死了,瓐一答應他的事做到了。

這黑影散發著可怖的氣息,看似是氣體卻有實體,魃飛云以槍打擊,黑影卻似乎不知要如何反擊,單是拖延時間已夠了。

然而除了這黑影,還有其他人需要對付。

拾之狂因受他恩,正全力阻止牧冷骸的弟弟,風見野則完全摸不清頭腦,只聽魃飛云的統領著宮中的侍衛們以護送大臣。

他遠遠看見一道白色身影從上方躍離城墻,無話可說。

這一夜過去,不僅宮中大亂,整個上元乃至南昭都陷入了混亂。人們紛紛猜測為何有人屢次行刺人皇,又是誰最終得手。

而名為牧瑟兒的皇子登基已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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