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毫無表情的盯著梅曉瞿,眼睛里的漠然讓梅姐失去了理智。
一套套衣服,從構思、設計、修改到制成,里面無一不是包含著周老師的心血,而且現在,它們美得無與倫比,美得燦然生輝。
王姐和朱姐夜以繼日的裁剪、做工,趙海光熬紅了眼睛,趕制的每一個精巧、別致的細節,還有自己,放棄了多少個個人定制的單子,做好這批服飾的檢驗定版。
不怪梅曉瞿生氣惱怒,換我是她,火氣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的對峙在靜默中持續,最終梅姐一甩頭一跺腳,嘶啞著嗓子說:“蕭然,如果你繼續固執己見,那么,我考慮下一年撤資,與你分道揚鑣。”
她說的很決絕。這個女人,往往是做到才說,像今天這樣被我逼到撂狠話,也是平生頭一遭。
我無奈的笑了笑,抿著嘴唇。想當初只是為了生存,堅持著奶奶傳授給我的手藝,公司有今天的發展,梅姐是頭號功臣,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我感恩。
但是,我真如她所說,固執己見。一旦決定,絕不反悔。
我定定站在那兒,趙海光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梅曉瞿身邊,他擦了一把鼻子,竟然有些哽咽,“老板,在心里,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和珍珍的恩人,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傷周老師?我是個心軟的人,我看不下去了。這些衣服做好了,我也該向你告別了,我要帶著珍珍去找她媽媽……”
馮清清也擦著眼淚,珍珍依偎在她腿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
“蕭妹子,來到你這兒,原本我以為自己找到了另一個家,是你們給我親人一般的溫暖,我舍不得你們。想不到你那么狠心,那個流量娛樂明星有什么好?他哪一點比得過周老師?錢,我們靠自己的本事掙得來!蕭妹子,你考慮考慮,就不要這樣固執己見,我們是一家人撒!眼睜睜看著我們散掉嗎?”馮清清哭了,最后嗚咽著說不下去了。
我的心里就不痛嗎?你們一個個痛不欲生的模樣,可有誰考慮過我的感受,其實,我比你們都難過。我眼底生澀,可是我還有的選嗎?你們認為的對周老師的好,其實是對他最大的傷害。在他們幾個人的輪番逼視之下,我連解釋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略微調整了一下心情,緩慢的說:“交流會不是非我不可。你們這是做什么?生離死別嗎?梅曉瞿,我不去,你不會去嗎?我只說我放棄參加,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代表不了公司!你們一個個逼宮一樣,慷慨陳詞有必要嗎?”
我轉過身,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回轉身一字一句說:“你們誰愛去誰去!公司是大家的,不是我蕭然一個人的。”
說我不感動是假的,說我冷漠那是假裝的。走了幾步,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翻騰,毅然向外跑去。
路燈將我身影拉的悠長悠長,一輛輛汽車從我身邊奔馳而過。
天那么冷,有我的心冷嗎?
夜那么漫長,承載不了我的悲傷。最終,我靠著一棵大樹嗚嗚的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我又笑了。
為什么要傷心,應該快樂才對啊。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原本自己從未奢望過什么,而周老師的愛如同流星劃過心海,給我從未有過的勇氣和信心。
雖然,自己不能擁有,但是,有一個人,除卻奶奶之外,他那么愛我,默默愛我這么多年,我知足了。
能夠遠遠的看著他,知道他的消息,像他愛我一樣默默愛他,而不為他所知,不去擾亂他的生活,此生便也無憾。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擋在眼前,灰色的呢子大衣,米白色的軟羊毛圍巾隨意的搭在脖子上,臉上黑黑的一圈胡茬,呼吸間略微帶著酒意。
“蕭然,我跟著你走了這么久,就好像從你初三那年,我們跌跌拌拌,坎坎坷坷走到了幾天,漫長而傷感。我以為,我們可以送走黑沉沉的夜,迎來亮堂堂的白晝。我以為,我們努力了這么久,我們可以的……”
他的雙手放在我怕肩膀上,隔著羽絨服,我都感覺到力道沉重。
我沒有動,他的話語,仿佛一直在心頭縈繞,就是自己最想說的話。可是現在,我什么也說不出來。我一把推開他,冷漠的說:“曾經就是曾經,過去的都回不來了。請你自重,我現在是唐恒的未婚妻。”
他仰起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雙手手心放在臉上,用力搓了一下臉,忽然就笑起來,笑得很溫情,令我的心突兀的亂跳起來。
“蕭然,不管你現在是什么人,你在我這里只有一個身份,你是我的人!我不會再把你弄丟的了。”他自信的說著,眼神里的陰郁化作快樂,輕笑著看著我。
“我知道,你對自己不自信,生怕配不上我,用唐恒做試金石,我理解你。我就是我,從不拿別人比,正如你就是你,誰也比不了一樣。蕭然,你不是和蘇懿瑄斗的正起興嗎?怎么,輕而易舉就要放棄了?你不參加華裔服飾交流會,她可就坐享其成了。”
周老師說著,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前,那動作柔和而溫暖。
我的心,暖暖的就要融化了。可是撲面而來的酒氣,提醒了我。
一個從不喝酒的人,是誰讓他喜歡上了這種液體?是我,既然選擇了殘忍,就不能退縮。一定不能半途而廢,一定不能讓他因我被世人詬病。
我甩開他的手,后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雖然我和他之間隔著兩步的距離,但是我的行為,無異于在我和他之間橫上了一片海洋。這種冷漠和疏離,窮山距海無法跨越,無法接近。
“你錯了,坐享其成的是我,是蕭然服飾公司。如果不說我要參加,你會幫助我嗎?現在我得逞了,蘇懿瑄也沒有輸。”我將雙手插進口袋里,故作輕松和得意,說的自然而然霸道。
“周世卿,你醒醒吧。你只是被我利用了。現在,你對我毫無益處。反而是唐恒,帥氣多金,我跟他,要錢有錢,要名有名,要流量,粉絲就會鋪天蓋地。”我伸出手,在他的胸脯重重一指,絕情的說到:“你醒醒吧,掂量清楚自己的斤兩,你只配得起蘇懿瑄那樣的白蓮花。”
說完,我毫不猶豫轉身,將自己的身影投入迷茫的夜晚,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我大踏步向前走著,心早已疼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