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在額爾古納根河濕地的山頂看臺上，歐元人生第一次寄明信片。

開學后，歐元問靖老師收到明信片了嗎？靖老師說沒有，她需要到門房問一問。

第二天，歐元又問靖老師拿到了明信片，靖老師摸了摸歐元的頭，對他說，今天沒有時間去門房，明天一定去問。

第三天上學前，孫清娜搔了搔腦門：“呃，歐元吶，我們今天不問靖老師有沒有去門房，好不好呢？”

“為什么？”

“為什么？”

父子二重奏響在耳邊。

孫清娜站起身，瞪一眼左庸。歐元不懂也就罷了，為什么你還來湊熱鬧呢。孫清娜腹誹道。孫清娜朝左庸擠眉弄眼。

“有話直說。”

“好吧，你們不覺得會讓靖老師難堪嗎？”

父子倆彼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搖了搖頭。

“如果今天靖老師又忘記了呢？”孫清娜不死心地“提醒”道。

“那就明天再問呀。”父子倆異口同聲道。

真讓人累呀。孫清娜手撫額頭，決定不再管他們父子倆。

那天歐元中午照舊去問靖老師有沒有去門房。歐元還沒有開口，靖老師先從背后拿出三張明信片，極其開心道：“收到了，收到了。老師好開心呀。是左用親手寫的呢。”

歐元心里像吃了蜜一樣高興。

靖老師吩咐他，把另外兩個老師的明信片為老師送進辦公室。歐元開心照做，又收到了兩分感謝。

那天回家，歐元講起這件事，高興得一蹦三跳的。

左庸站在孫清娜身后，手搭在孫清娜肩頭，對孫清娜說：“照著你的思路，為了避免靖老師難堪，只提醒靖老師一次，而新開學，靖老師又忙，結果忘了去門房。那么，這三張明信片很可能放在門房積灰。

靖老師沒了感動，歐元少了快樂。對誰有好處呢？

既然已經投資過，既然已經用過郵遞的資源，既然已經到了家門口，自然應該再努力一把，確保心意送到啊。”

孫清娜想了想，是這個道理。她的確很怕麻煩別人，怕給別人添麻煩，總是適可而止。也許，有時候是應該堅持一下。

繼小欣之后，歐元第一次有了一個男同桌。

要知道，小學的時候，通常情況，都是男女生做同桌。可，誰讓他們班級的人數是單數呢。

男同桌叫小瑞。

第一天做同桌，小瑞就給了他一個驚……悚。

小瑞拿手指去摳膝蓋，因為他感覺他的膝蓋有些癢，結果摳破了皮，血流了出來。

9月的上海，天還很熱，大家大多穿短褲。小瑞的血順著膝蓋流下去，看上去很可怕。歐元只看到幾眼，就覺得后背發冷。

一些膽大又熱心的同學，趕緊帶他去衛生室。

帶小瑞去衛生室，本來應該是歐元的責任。因為他倆是同桌，理應互相幫助。

歐元退縮了，琥珀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開心。

“歐元，你為什么不帶小瑞去醫務室？”琥珀知道他的小名后，一直很喜歡叫他的小名。說這樣更親切。

“我害怕血。”歐元如實回答。

“可你是個男生。”

“男生不能怕血嗎？”

“男生要勇敢！”

歐元說不出話來。

中午，吃過飯后，靖老師帶大家到校園一角的小花園里玩。很多同學都去玩吊單杠，靖老師說，男生若能撐10秒，就太棒了。很多男生都是一抓就掉，只有三四個男生完成了靖老師的吊10秒的任務，其中包括歐元。

琥珀頓時又變得開心起來。

大家玩了20分鐘，預報上課鈴響了起來。靖老師帶大家回教室。靖老師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盒巧克力，對大家說，吊單杠時男生撐10秒的和女生撐5秒的同學，可以到她那里領一粒巧克力。

歐元開開心心領了一粒回來。

恰好在這個時候，別的老師來找靖老師，靖老師走到門外，跟別的老師說話。

教室內，歐元的前桌琥珀轉過身：“歐元，把你的巧克力送給我好嗎？”

“不行。”歐元斷然拒絕。

“歐元你太小氣了，送給我嘛。”

“不行，”歐元嚴肅道，“不過，我可以分一半給你。”

“好呀。”琥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

歐元想用手分開，可以那時候天還比較熱，手一捏在在巧克力上，巧克力就像要化掉一樣。實在沒有辦法掰開，歐元下意識選了一個高效的。他咬了一半，將剩下的一半送給了琥珀。

“好惡心！”小瑞大聲喊。

“什么惡心？”王子行問過來。

“她吃了他沾了口水的巧克力。”小瑞用手指琥珀和歐元。

“誰要吃我的口水嗎？對不起，我沒有巧克力，但是口水不限量贈送哦。”張子揚接道。

周圍的同學們哈哈哈，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靖老師說完了話，正好走進教室，聽見好多同學一起笑，于是笑咪咪地問：“你們在笑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跟靖老師講述起來。

講的人太多了，靖老師反而聽不清。她叫了其中一個人說，一向表達很好的張子行被選中。張子行添油加醋描述一番。

歐元覺得自己臉都紅了。本來挺簡單的一件事，被大家一聚焦，顯得很惡心似的。

“不過呢，”張子揚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要說惡心，吃沾了別人口水的東西算不上頂惡心。真正惡心的是，有一次，在衛生間水斗里，我看到一團像大便的東西。

當時我想，天哪，誰居然在水斗里拉大便了。

后來才發現，原來是有人嘔吐在水斗里了。”

靖老師跟著大伙一起笑。

還好，被張子揚一打岔，分吃巧克力的事情，就這么結束了。

下課之后，靖老師對歐元和琥珀說：“我把你們倆當作小隊長、中隊長的標準來嚴格要求呢。”歐元忽閃著眼睛，高興得直點頭。

靖老師好像還有別的話要說，不過，看到歐元和琥珀那清澈的雙眸后，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笑了笑。

歐元感覺很高興，以為靖老師將要把他選作小隊長了。他決定在學校里要好好學習。

在9月6日那天，二年級以來的第一場讀書會召開了。

樂樂的英語與歐元的相比，大大提升。

歐元才知道每天堅持學一刻鐘的英語，效果是多么驚人。樂樂就是這樣，正是暑假都在學蛋糕英語。那是一個在線學英語的app軟件。

歐元不想被樂樂甩下去，他要求也去購買蛋糕英語。孫清娜自然樂意。

9月12號，蛋糕英語開課。歐元覺得蛋糕英語很好。歐元每天學一課，因為它只允許學一課。早上學，晚上復習。一套100天。歐元學完第一天，抒發情感道：“我肯定能堅持100天！我覺得我可以堅持1000天！”

從那以后，每天早晨，歐元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把爸爸的電話拿來玩游戲——學蛋糕英語。通常在課程更新通知發出之前，歐元就做完了。

然后才是吃早飯、上學。

放學做完課外作業，歐元把早晨學過的蛋糕英語的繪本再讀一遍，然后請爸爸幫他默當日蛋糕英語中的生詞。

一開始錯得特別多。左庸就幫他分析錯在哪里，試著通過讀音記單詞。日復一日，歐元的默寫準確率越來越高。

一個月以后，樂樂堅持一個暑假的優勢已經不明顯。

升到二年級了，體育課上又開始了新的懲罰規定：深蹲100下。

一開始是體育老師規定的，體育老師說今天跳繩沒有帶的站出來深蹲100下。小欣、張子揚還有其3位同學出來深蹲了100下。

到了語文課，靖老師要跟大家玩一個啞巴游戲。在20分鐘內不能說半個字。這20分鐘，用來傳閱研究報告。如果你說了半個字，就要深蹲100下。

小欣坐在歐元后面。她跟歐元說話，歐元就做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可結果她竟然用很響的聲音，問歐元是什么意思。結果悲劇了，她被靖老師門外，做了100個深蹲。

王子行上課又說話，被上課老師門外，做了100個深蹲。

張子揚用口水做武器，吐了別人一臉，被上課老師門外，做了100個深蹲。

小瑞下課的時候在班級里奔跑，撞到了一個女生，被上一節課的上課老師門外，做了100個深蹲。

100個深蹲……成了班級最流行的懲罰方式。

中午的啞巴時間，靖老師讓大家去看研究報告。

那些研究報告，都是班級里的同學們自己做的。每個人選自己最喜歡的動物，做一份該動物的研究報告。歐元發現他的研究報告上，已經有10個人簽名了。只要簽上名，就意味著看過并喜歡。

10，是個中位數。

最棒的一個研究報告，有20多個人簽名。

歐元仔細看了一下，發現它寫得太好了。既形象又生動，畫得也特別好。是班長寫的大白鯊。

最近，一年級時領頭的“三大神經病”之一王子行老實多了。

二年級上學期開學第一天，靖老師說，她本來想把王子行堵在在二（2）班教室門口，把他推到一（2）班的，但是看他表現得沒有像一年級那樣像瘋子一樣沖進教室，就把他放進來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靖老師特意對王子行說：“看你表現不錯，就不把你送到一（2）班了。”

王子行有些摸不準真假，見靖老師這樣對他說，他還一副感激的樣子。

歐元忍不住覺得，靖老師應該根本沒有辦法把王子行送到一（2）班吧。

不過，據歐元后面幾天的觀察，王子行是比一年級時進步很多。以前上課總是手管不住，腳管不住，嘴管不住，人管不住。現在依舊手管不住，但，腳和嘴都能管得住。不再瘋瘋癲癲的。

饒是如此，他還是很招人煩。

歐元坐在他身后，尤其厭倦了他。

他上課基本都是側坐，從不正面面對講臺。側坐的好處就是隨時方便跟旁邊和后面的同學說話。可歐元一點不想跟他在上課的時候說話呢，那樣會被老師“喂粉筆頭”。

本來說9月15號換座位，后來又說9月底換座位。9月底到了，又說十一小長假過完再換。

最開始歐元謀劃著跟誰誰做同桌，最后決定，只要那個人離王子行夠遠，跟誰做同桌都行。

小長假前兩周的星期五，靖老師發給大家一張單子，上面羅列了所有的興趣課的名稱，讓大家選擇興趣課。

歐元第一個選的是開心果園，第二個是小號，第三個是看動畫片。他的同桌小瑞第一個選的是小號，第二個是開心果園，第三個好像是乒乓。

半分鐘后，靖老師讓大家把所有勾選過的單子都交上去。

單子從后面一張張遞到前面，歐元趁機一看，發現他那一列，大多數人的第一個選擇都是開心果園。靖老師粗略看了看，說：“這么多人想選開心果園，我答應誰好呢？”

同學們都豎起了耳朵，還有個別的，將手變成了祈禱的動作。

“哈，我想到一個好主意。”靖老師笑了，“那我就不選了，我讓開心果園的老師自己去選好了。她的課，她知道誰的成績比較好。”

開心果園只有兩個名額，結果——令歐元驚喜過望。他和琪琪被選上了！

說起這位琪琪，他算是一點都不了解。因為琪琪是個高個兒女生，而歐元算是中等偏下身高的男生。歐元的座位，沒有超過班級前三排；而琪琪的座位，基本徘徊在班級倒數第一排。

下一個周五，歐元和琪琪一起去上開心果園。

突然，歐元發現園子門口的招牌上，寫的四個字是：開心菜園。

歐元開口問老師：“我們報的是開心果園，怎么上面寫的是開心‘菜’園？”

老師很和藹，她回答道：“開心果園和開心菜園的區別是一個種果樹，一個種菜。事實上，我們學校沒有多余的地方供我們種果蔬，能種的，只是蔬菜和花卉。左用的問題問得很好，下一次，我就把招牌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