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息尚余溫

第五章 三個女人一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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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府春初,粉墨戲子常聚首,登臺唱不休。

霧朝已經喝下了第二杯茶:“譚娘子芳名碧羅,小字泠露,是當朝宰相的庶女,與您同年入府。她當時不愿意嫁給一個啞巴,是宰相以將軍府富庶、政治需要勸服,才進來屈尊當個妾室。那年她偏要當夫人,吵鬧無果后與夫人一直不對盤,三年來明爭暗斗。”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夫人在失憶前也考慮過這一點,但您認為有將軍信任,蘇娘子縱使害您您也能見招拆招,就樂得與譚娘子爭斗,消磨時光。”

消磨時光……明明宅斗都是些殺人于無形的危險東西,這原主竟然還樂在其中。

余溫眉頭微蹙:“蘇娘子呢?”

“蘇娘子閨名旻秋,字清胭。她是刑部尚書蔣毅蘭的表妹,聽說小時候不受寵,是在她的嫡親妹妹突然猝死后才得到重視。也有傳聞說是蘇娘子毒死的妹妹,可平時看她柔弱無害,且那時才十二歲,也沒人會信這些流言。不過從從前夫人與她打交道來看,這人心機深重,不可小覷。”

“這么厲害……”余溫咬咬嘴唇,她涉世未深,怎會是浸淫著宅斗長大的蘇旻秋的對手?

用過晚膳,余溫在霧朝的指導下核對了將軍府當月的賬本,確認收支明細;向她學習了部分基礎的手語;又叫她找出筆墨紙硯和字帖,練了兩張簪花小字再偷偷燒了,這才準備就寢。

翌日,余溫睜開眼,有模有樣地說出昨晚霧朝教她的話:“云屏,撩帳子。”

在床邊等候的云屏立即有條不紊地將床簾掛上兩邊鎏金鉤子,侍奉余溫穿鞋;月橋出去傳人準備早上的吃食;霧朝已經在梳妝臺那兒放一盆水、執一把牛角梳候著了。余溫看到下屬如此得力,滿意地點點頭。

“將軍尚在病中,夫人不宜太過華麗。梳個簡單的圓髻,前端插個八尾翠珠步搖,后面插一有淺藍紗帶的木梳,再稍稍敷粉、畫眉、點脂——花鈿也不貼,配月橋找出來的這套衣裳很是相襯。”霧朝動作小心地梳理余溫的長發,順便將自己的考慮說出來。

余溫撇嘴:“化妝這些我是向來不懂的,你看著辦就行。”

霧朝示意整理好床鋪的云屏過來為余溫凈面,同時回余溫的話:“夫人,穿衣打扮是極其容易被人說道的。就算有我們為您打點,您自個兒也應該學著點,怕就怕妝容、著裝被人挑出錯來,動輒就是大罪,后果要多嚴重有多嚴重。”

余溫把玩霧朝放在梳妝臺上的步搖:“是是是,我又添了一件要學的物事。”

用完早膳后余溫本想練個字,她才半畫半寫了一張月橋就進來通報:“夫人,譚娘子與蘇娘子在外面說要進來與你一道喝喝茶。”

余溫瞥見門簾外的兩道人影,嚇得把桌上攤著的那張鬼畫符夾在字帖里丟給旁邊研墨的霧朝;霧朝一呆,用字帖托著墨條和硯臺小跑兩步塞給云屏;云屏一愣,轉頭慌亂地蹲下,把一堆東西猛地推進床下面,那支筆因為滾到最里面的墻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余溫早已料到這一點,忙把回到原位的霧朝左胳膊肘處的筆架子拂落,五支毛筆和黃木架子噼里啪啦摔在地上。與此同時,她大聲罵道:“你這奴才怎么這么不小心!還不快給本夫人撿起來!”與此同時,霧朝不明狀況地瞪著她。與此同時,兩個高級情敵走了進來。

霧朝不愧是親友團第一助力,她會意余溫瞟向床底的眼神,趕緊跪下撿筆:“夫人恕罪,奴婢方才伺候不慎,奴婢這就給您收拾!”

“姐姐一大早的怎的在房里發這么大的火?”鶯一般的嬌音,余溫不回頭也知道是麻煩的譚娘子。

“妹妹們來與姐姐喝茶,正好大家都靜靜心、去去火氣。”啊,是更麻煩的蘇娘子。

余溫看著蘇旻秋畫得濃淡正勻的眉毛,莞爾:“我以為,一人獨處最是靜心消火。”

蘇旻秋臉色如舊:“姐姐不知,三人一起品茗,交流香茗之道、日常瑣事,莫不舒心暢快。”譚碧羅掩嘴輕笑:“夫人應該只與二皇子交流時才暢快。”

余溫彎起嘴角道:“我更喜愛和阿榮一道行快樂事。”

譚碧羅瞪大眼睛:“你……”未等她反擊,余溫轉移話題:“妹妹喜歡喝什么茶?”

“姐姐做主,我們畢竟是客。”蘇旻秋淺淺一笑,在以為余溫看不到的地方握了握譚碧羅的手,卻被對方甩開了。

余溫看到這一幕,囑咐月橋的調子也上移了點:“月橋,將我房里最好的茶用冬末存著的雪水煎了取來。”其實她不知道她最好的茶是什么,也不確定有沒有雪水存放,反正這么說著兩個高級情敵也不會懷疑的吧。

不幸的是,蘇旻秋抿過一口后道:“妾覺得這茶水不如用雪水煮過的清透沁脾,味道更像是近日取的朝露。”

余溫見在門邊站著的月橋尷尬地對自己悄悄點頭,嘆了口氣:“唉,這是月橋新想出來的煎茶之法,本以為能更添一分冬雪清涼,所以同意她獻技。卻不想弄巧成拙,讓妹妹們見笑了。月橋,本夫人便罰你抄寫幾本茶經。”

“是。”月橋低頭乖乖道。

“本以為姐姐是個精通茶道之人,竟是讓婢女將雪水煮出春露的味道。”這個討厭的譚碧羅又在那兒嘲諷,余溫不客氣地回嘴:“本以為妹妹是個懂品茶的,卻也不似蘇娘子般靈敏,連雪水朝露的味都嘗不出。”

“其實春日朝露為茶葉增添一份溫潤,也是不錯。”蘇旻秋面不改色,還是淺淺地微笑。

“哎呀!”余溫裝作頭暈的樣子,眼看著要往譚碧羅身上倒去。譚碧羅自是忙不迭地站起來避開,蘇旻秋則及時扶住了她:“姐姐可是昨日遺留下來什么病癥?”

“大夫昨天說我沒事……現在只是頭有些暈,腹部也有些不適,可能是余毒還沒有清理干凈吧……恕我不能陪妹妹了,你們在后院尋個亭子坐著吃茶也是好的……哎喲!云屏,快幫我請個大夫來!”余溫聞著蘇旻秋袖中淡淡的熏香味兒,扶額裝著難受不堪的樣子。

“姐姐好生醫治,我們改日再來看您。”兩位高級情敵行了個禮,如余溫所愿離開了。余溫朝天翻白眼,真真是三個女人一臺戲。但她還沒有做好宅斗的準備,能躲就躲為上上策。霧朝在侍從的幫忙下取出了床底的物什,重新在桌子上擺放好:“夫人演得太夸張了,譚娘子應是沒看出來,蘇娘子絕對明白您是演的。”

“我故意的!”知道自己演技不在線的余溫死鴨子嘴硬,“我就是為了麻痹她,讓她感覺我從鬼門關回來后腦子遲鈍了,便不會用太陰的法子設計我。”

“夫人,一切不是那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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