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仙俠
111.時間靜止的島嶼
劉振嵐方才一擊讓蒼熾僥幸避開要害,心中暗叫可惜。他雖然實力高,卻也不敢貿然下海追蹤,便徘徊在海面上空,只要蒼熾露頭,就一劍斬首。誰知那海蛇極為狡猾,入海之后再無聲息。他也不可放任那頭海鬼魚一直停在甲板上,只冷冷道:“算你好運。”腳下劍光一閃,載著他直撲蓬萊。
就在這時,蒼熾從海底猛然竄出,殘敗的蛇身纏繞住劍身,一面狠狠張開大嘴咬向劉振嵐的小腿。他本是十三極的海獸,雖然才化形不久,卻因得了蛇果而進階。海蛇族本來便以速度著稱,即使重傷之下,動作依舊快若閃電。劉振嵐職責在身,不便在外久留,之所以佯作離去,就是為了將他誑出來。蒼熾年少氣盛,吃了他一個暗虧,哪里肯服氣。便是拼著性命不保也要和他同歸于盡。
這兩人一個是早有提放,一個是拼死報復。只聽劉振嵐厲聲道:“絞殺”那柄透體透亮的水藍色寶劍,劍身旋轉數圈,與蒼熾的腹鱗摩擦之下火星四濺。劉振嵐的這柄寶劍喚作湛盧,是一柄極為罕見的水屬性極品法寶,兩邊開刃,劍鋒更是鋒利無比。饒是海蛇族的皮甲再堅硬,也抵擋不住一名準備沖擊化神期高階修士的全力一擊。
蒼熾只覺得自己渾身劇痛,作為一個優秀的海蛇族戰士,寧可戰死也絕不退縮。劉振嵐看著纏繞在劍身的蛇身被鋒利的湛盧絞成碎肉,大量的鮮血出來。他飛快的閃身將頭臉護住,避免裸露的皮膚被毒血碰觸。那毒血灑落在劍身上,燃起陣陣青煙。
劉振嵐對自己的實力相當自信,海蛇的速度雖快,但他的劍更快。他堅信自己能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咬傷來之前一擊必殺。事實證明他成功了,蒼熾下半截的蛇身完全被絞碎,高昂的蛇頭已經垂落,全靠纏住劍柄的那鮮血淋漓的前半截,才沒有從湛盧上掉落。
這樣也好,蛇妖以心臟修妖丹,趁著它還沒滑落海里,趕緊將妖丹挖出來。像這樣戰斗所得,天寶閣并沒有強行需求上繳。一枚十三極海蛇的妖丹,也能換來一些有價值的靈丹妙藥。他剛伸手準備按住蛇頭,忽然發覺對方那雙冰藍色的豎瞳大張,接著便是掌心一麻,蛇信洞穿了他的手掌。
“的確,你的速度很快,快到絞碎了我的蛇身,本大爺還能活著。”蒼熾喘息著慘笑。下一刻,勃然大怒的劉振嵐,伸手用力將海蛇的腦袋捏碎。
“這下你可活不成了”
他深知海蛇劇毒十分厲害,當機立斷,揮劍齊肩斬斷自己的左臂,怕的就是這一瞬間毒血流動到軀體。這人也當真了不起,劇痛之下,居然沒有哼出一聲。他喘息著將自己的左肩包扎起來,大量的失血讓他頗有些眩暈,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背后偷襲一頭海蛇還如此狼狽,伸手捉住海蛇的尸體,打算把妖丹挖出來。就在這時,忽然從小腿處傳來一陣涼意。他心中大駭,一把扯開褲腿。
劉振嵐身為護船衛首領,不可避免的要四處作戰,儒士打扮的衣衫下都遍布上等護甲。他將腿甲用力掀起,只見一道陽光從被洞穿的小眼中投射下來,頓時心頭一片冰涼。劉振嵐伸手往腿肚處按去,手指所觸之處居然已經毫無知覺,皮膚赫然呈現一片死灰。就在他足三里往下一寸左右的位置,一個細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小洞正不斷冒著青灰色的煙氣。
原來就在劉振嵐發動絞殺的同時,蒼熾拼死用蛇信洞穿了他的護甲,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碰觸,也足夠劇毒侵入皮膚。而后者故意洞穿他的手掌,寧可冒著被他捏碎頭骨的風險,也要挑釁他,讓他情緒澎湃憤怒大起,為的就是轉移他的注意力,加速體內血液流動。就這么短短片刻功夫,毒液已經在他身上循環了一周。
這一刻,劉振嵐的心若死灰。漸漸的他發覺自己連手指都無法抬起,渾身的靈力飛速的流逝,整個人仰面掉落海中。他的全身肌肉麻痹,從最開始的無力行動,到肺葉無法運作,直至最后心臟停止跳動,這就是海蛇族的最強大的毒素。劉振嵐干渴的雙眼最后望了一眼天空,陽光揮灑下來,蓬萊號包裹在七彩流光中,說不出的好看。
不管怎樣,保衛蓬萊而死,也是一種榮譽吧。他在心中苦笑著。冰冷的海水侵入他的鼻口,幾乎讓他窒息。
在海上漂流了這么多年,不知何時起,蓬萊已經成了他最在乎的東西,哪怕他從未表現出來。為了攢夠功德值,為了能得到可以幫助自己進階化神的大虛無丹,從踏上蓬萊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察到了自己的宿命。
在彌留之際,他依舊清晰的記得流光大人對他說的話:“東海航行,極為兇險,尤其是你擔負著保衛蓬萊的職責,絕對不可以讓它受到傷害,任何不利于蓬萊的苗頭都要扼殺。不管遭受了多么大的損失,只要船在,你的功德值就永遠不會減少。”
緊密團結一致對外的海蛇族,再怎么締結契約,也是妖修。人類和妖修在本質上彼此對立,讓他無法肯定這頭忠誠于海蛇族的年輕海蛇是否會背叛他的主人。事實上,就連許顏真自己都無法保證。她畢竟只是一名煉氣期的低階修士,并不是靠強硬的手腕掐住對方的死穴,而是通過天時地利威逼利誘簽訂契約。即使成為契約獸,蒼熾也只會保證主人的安全,卻不一定會在乎蓬萊。萬一它將族人引過來,里應外合之下,就算那名少女煉丹師能活下去,蓬萊也只有覆滅一途。他不能拿蓬萊號冒險,哪怕只有一絲可能,都必須全力以赴的去除干凈。
劉振嵐的身體越沉越深,在黑暗中,他仿佛聽到自己沉穩的回答:“放心吧,蓬萊與我,船在人在。”
那柄寶劍湛盧因主人的神識消失,在沒有靈力驅使的情況下,只能跟著墜入海里。死去的蛇身忽然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一枚冰藍色的妖丹破體而出,直接投入湛盧的劍身中。雪亮的長劍在幽暗的大海中,仿佛黑夜里的一盞明燈,筆直的不斷下沉。那劍身上的光芒幽幽的閃爍著,灰色的海蛇符文慢慢由劍柄處盤旋至劍尖。在冰冷的海底最深處,光芒久久不絕,仿佛荒蕪戰場上斜插的墓碑,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與滄桑。
好奇的魚群被光芒吸引過來,圍繞著湛盧似是在盡情的嬉戲。
這邊,蓬萊號的緊急迫降并不算特別成功。
許顏真的反應和向允的指示之間存在著時間差,同樣,從她的喊話到處于船尾舵室的船工弟子發動操作之間也存在著時間差。在飛機降落的時候,一分一秒的誤差,都有可能導致迫降失敗;而在這里,通信不便導致的失誤,讓最后兩張頂帆撐開的時間過于延遲,此時的船體已經在海面上開始滑行。海面的顛簸與不平讓整艘船發出劇烈的震顫。許顏真一只手緊緊抓住珍寶架的桌腳,一只手牢牢的捉住向允。
幸運的是,蓬萊號是萬年犀梨木所制,船板的強韌度遠超普通木頭,船身解體這種情況暫時似乎不會發生。可不幸的是,蓬萊從空中俯沖下來,筆直往前的大約百里處,赫然呈現一座海島。此時在大通鋪中,已經有人驚喜的發現了陸地,也有人驚恐的發現那即將到來的碰撞。
包括嚴夫人在內天寶閣眾人,對此反應都變現得十分冷靜沉著。他們的鎮定在很大程度上安撫了眾多海客的心。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連天寶閣一個小小的煉氣期女侍都絲毫不懼,他們又怎能在眾人面前失態?
忽然聽得船尾處有船工弟子大叫道:“不好了,舵盤被絞住了。”
大通鋪里面的人群頓時一陣騷動。
蓬萊號有兩套系統,一套是用靈石催動,一套是如正常的海船用尾舵定位。前者的好處在于方便省事,不需要掌舵高手也可以行船;同樣,缺陷在于一舉一動都需要持續性的靈石損耗。此外,靈石對法寶的催動包括從靈石中吸取足夠的靈力,再將其投入到法寶的運用中。相對手控操作,其耗時更長。而后者的好處在于節省資源,只需要少量靈石續航,就能輕松掌控方向,更適合在緊急情況下臨時制動,比如現在。可一旦舵盤出現故障,用靈石調整方向已經有些來不及了,而舵盤也派不上用處,蓬萊便只能迎頭撞向對面的海島。
已經有不少修士臉上色變,人人都爭先恐后的打開窗門躍出蓬萊。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高瘦的人影飛身而出,傲然立在船頭。此人正是何凌妃。她手上一根軟鞭忽然暴長,筆直的往前卷住了正對著船頭的懸崖。那軟鞭是之前用來捆住向允的極品法寶,喚作捆龍筋。那捆龍筋可做軟鞭,可做長繩,彈性極強。只見那筋身越來越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不斷充氣,直到它膨脹成一只直徑約為丈許的巨大長筒。蓬萊號越往前沖,那長筒便越是壓縮,巨大的阻力讓蓬萊號的速度越來越慢。
所有人都被她的實力所驚呆了。
以一人之力可阻擋住這艘巨型海船的前進,這需要何等強大的自信與何等霸道的實力?何凌妃額角已經隱隱有些汗水,她雖然是元嬰后期的實力,卻也架不住如此快速的消耗靈力,當下厲聲喝道:“還愣著做什么,不想蓬萊被撞得粉身碎骨,有什么絕招趕緊給我使出來”
嚴夫人第一個躍了出去,她從袖口里抽出一柄拂塵。一剎那間,拂塵變得數十丈長,她將拂塵斜向下用力插下,企圖調轉方向。越來越多的修士也加入拯救蓬萊的隊伍,畢竟這艘海船是他們在東海上的唯一依仗。再強大的修士也不能在廣闊無垠的東海上連續飛上一個月,且不論靈力的損耗,單單是海上遍布的妖獸,天上飛的、海里游的、甚至那些又能飛又能游的……都不會輕易對他們放行。
許顏真好容易將向允拖到角落里放好,抬頭一看,透過敞開的窗戶,只見不遠處迎面一座巨大的山石似是正要與自己撞過來。她唬得渾身驚出一身冷汗,眼看就要撞上的時候,船終于被硬生生的剎住了。
許顏真一個沒站穩又從房間這頭滾到那一頭,差點被甩出窗外。她淚流滿面的抱著窗棱爬起來,只見那懸崖頂端已經深入到蓬萊船頭甲板上方。好在其下方呈現倒梯狀收縮了回去,不然這一對撞誰都討不了好。
只不過蓬萊船頭的頂帆卻被懸崖上倒生的樹枝給戳爛了,此時正松松垮垮的垂在一側。
何凌妃重重的吁了一口氣,轉頭朝最頂層的窗戶望過來,一眼看見面無人色的許顏真,當下喝道:“小姑娘,老向呢?”方才她就覺得奇怪,蓬萊迫降居然沒聽到老向的怒吼,而是這個小丫頭在指揮。她見許顏真面有難色,頓時心知不妙。一面對同樣精疲力竭卻因為自己沒有幫上忙而羞愧的嚴夫人道:“你去船工隊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舵盤怎么會被絞住?”
自己則不待她答應就飛身躍起,從窗戶中進入頂艙。她靈力損耗太過,這一躍到了半空中,差點腿腳虛軟跌落下去。好在捆龍筋與她心意相通,當即一頭將頂艙的窗棱勾住,這才不至于讓她當眾丟人。
許顏真一見到何凌妃立即便憂心忡忡道:“師傅被那頭海鬼魚的血噴到了,可能是中了劇毒。”
何凌妃皺了皺眉,道:“海鬼魚還不至于這么毒……”她走到向允身邊,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按了下脈搏,用力踢了那侏儒一腳,冷冷道,“姓向的,給我起來”
小十四憤怒的滾到侏儒胸口,啊嗚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那枚捆龍筋立刻撲向小十四,與它斗作一團。
許顏真剛要開口阻攔,何凌妃橫了她一眼,元嬰期修士的威壓散發出來,立即將她壓制到無法動彈。一面又轉頭朝向允補了兩腳:“別裝死了,快給我滾起來修船”小十四的身子吊在半空中,牙口還牢牢的咬著她的腿肚,隨著她的出腳,圓滾滾的身子一晃一晃的,像是憑空吊著的毛團。
向允還是一動不動。
何凌妃厲聲道:“再不起來,蓬萊就粉身碎骨了。”
那侏儒的眼皮微微動彈,似是被這句話驚動了。小十四嘴巴一松,一屁股重重砸在地板上,卻也顧不得疼痛,呼嚕呼嚕的朝侏儒滾了過去,在他懷中蹭來蹭去。
何凌飛拍了拍手,右手虛空一抓,將捆龍筋收回,淡淡道:“好了,他等會醒來,讓他趕緊去船頭看看,爭取盡快將蓬萊修好。”那小十四恨她恨得咬牙切齒,還要撲上來,卻被何凌妃一腳踢開,“去看著你老頭去姓劉的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姓朱的眼里只有生意,這里只有我來主持大局。我可沒空理會你。”
她冷淡的從這間冬室離開,高高抬起的下巴和標桿似的背脊,仿佛威嚴的女王一步一步走下樓去。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靈力耗竭,已經讓她有些支撐不住了。
“現在還不是倒下的時候。”她在心里對自己說。
蓬萊上的海客們已經陸續從艙室中走到了甲板上。
已經有修士按耐不住好奇,躍上了懸崖。很快,便傳來他又驚又喜的叫聲:“儲物袋”
不少人被他勾得好奇心大起,也跟著飛身上島。整座島嶼極為安靜,那名率先發現儲物袋的修士,很快就從里面倒出了一堆靈石和靈符,其中不乏大個頭的中品靈石和些許高級下品靈符。那修士先是大喜,發現眾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后,立即將儲物袋收進懷中,惱道:“看什么看”
這人姓胡,復名大發。人雖然生得猥瑣,卻十分樂觀豁達。他本是正道修士,在修真大陸上欠下了一屁股債。好容易逃過債主的追殺,傾盡所有踏上天寶閣的海船,指望來東海探寶獵奇,沒準哪一日便能讓他撞上狗屎運大發一筆橫財。沒想到今天倒真讓他撿著這只儲物袋,那枚大塊的中品靈石不說,單是這些靈符就足夠他賺上一筆。
這胡大發深知自己不過金丹后期的修為,在大陸上或許還能得瑟,到了東海卻是道行微末。當下快步從島上折了回來,直接躍上甲板,一面叫道:“那里面沒準還有別的,老子知足得很,這只就夠了。”他臉上雖然裝作滿不在乎,心中卻在捶胸頓足,恨不得扇自己好幾個耳光。財不露富,財不露富,自己怎么不更加謹慎些。
在這東海上,也只有在天寶閣的海船上,修士們彼此之間不敢隨意廝殺,即使那些買高額貴賓票上船的大修士也一樣。所有人在上船之前都簽訂了契約,一旦違反船上規則,便立即被趕下船去。每個人都知道,天寶閣的后臺可不止是一兩位飛升靈界的上神。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都不敢輕易得罪,可在這茫茫東海上,又有誰愿意被單獨拋下?
胡大發生怕自己走得遠了被人滅口,卻不知道這點心思反而救了他一命。
許顏真見向允的脈搏漸漸回升,心中也舒了一口氣,她走到窗口往外望去。這頂艙與懸崖頂端持憑,甚至更高一點。從她的角度,可以勉強看到懸崖上的修士正在地毯式搜尋著可能遺漏的寶藏。
忽然間,一個黑胖修士驚叫一聲,從草叢中,他赫然發現了一名正在匍匐前進的修士。可讓人奇怪的是,這名修士仿佛被定住了一樣,整個人紋絲不動,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那黑胖修士很快就發現了他手中拿著的一柄長刀。那刀鋒似崩霜,刀身雪亮,單從外表上看,至少是一枚上品級的法寶。他心中大喜,用力將那修士的手指扳開,正要將那柄刀奪下來。忽然聽見不遠處一人失聲道:“不對你們發現沒,這座島嶼有古怪”
那黑胖修士愣了一愣,他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他身邊的長草似乎都被定格了,保持著被風吹過波浪形的姿態。不止是這個,每一處都安靜得可怕,連地上的螞蟻都維持著一個固定的姿勢。
就好像……這島上的時間靜止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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