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妖怪太難敕封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迷失之禍

這種情形不知道存續了多久。

上官流霆的最后一絲寄托就是悟道舍利子,這個偶然從死后的月不羈的尸體上,被金毛雞刨出來的寶物曾經在多少次給了他絕境中的希望。

甚至在窮奇肚子里,那個美輪美奐疑似進入仙境的,對所有的修仙士,甚至擁有哪怕一點點靈智的妖獸來說,都是最大的誘惑。

在那里,最終也是悟道舍利子幫助上官破除了幻境,現在上官五感頓失,所有的感官神識全部失靈,無法催動真氣,肢體沒有任何一個部位能夠用上力,他自然想到了悟道舍利子。

然而,這一次似乎就連悟道舍利子也拋棄了他,毫無作用,毫無感知。

心神在這一刻如同碧海波濤,涌動起來。

時而卷來過往煙云般的趕上,時而浮起生機遠去的蒼茫,偶有沉淀厚重的收獲和呼嘯而過的快樂……荒蕪和破敗,喜悅和狂喜似乎全部都在一念之間,轉瞬即達。

可是這些情緒全然不受上官本人的控制,猶如身墜無邊亙古歸墟,每一分鐘都顯得格外漫長,心念自成一個世界,只不過這世界充滿了兵荒馬亂。

如同一個積蓄多年的水庫,在那時溢滿決堤,大水奔騰,漫過所有的記憶與往事,心中多年組建的城市與家園,幾乎全部沖垮、崩塌,潰敗不堪,所有破碎的余跡殘骸,在茫茫的水面上蕩漾,隨波逐流,無處靠岸。

上官防佛置身于一個巨大墳墓里,四周漫布著濃濃的怨氣與陰森,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屏障,跟溫暖的人間至此隔絕,不再相連。

從上官莫名其妙地穿越到水月洞天開啟了修行之路,不能說一路順暢,但是每次絕處逢生之后都能獲得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大機緣,一直到現在的命花九品,根本沒有過上境界時候的受困狀態。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知到修仙有多難,五感被剝奪,神識被封鎖,無知無覺卻意念清醒,這是一種銳利的疼痛,像是把人拉到了斷頭臺上,卻不一刀砍死,而是慢慢剮成片。

迷惑障人,虛妄遮天,別人設置的局尚可破,來自自己神魂的局,如何破?

人體本身就猶如玄奧無窮的宇宙,而華夏文明本來就深不可測。在后現代的時候,總是有人在問,為什么修仙的人沒有外邦人,其實從很多蛛絲馬跡上去推測,外邦人的文明程度是比不上華夏的。

舉個例子,就算按照常世的中醫理論,人體也是有十二經絡的,很多中醫穴位的配置放在哪個時代哪個地界都神奇得不可思議,當常人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的時候,四縫刺血,加上內關太沖足三里停針一小時,登時就見效。

從針下去的那一瞬間,雙泄就會止住,這道理若是去嘗試會驗證,會當場體會所言不虛,但是若非要講清楚道理,就只能從十二經絡上去解釋。

然而,十二經絡在哪呢?把一個尸體切割開來,若不是修煉到了一定境界的大能,能夠用無比強大的眼根探測到十二經絡的走向,常人用肉眼如何看?

所以,每個人在踏入仙途的時候,就是在修行體內的宇宙,從命蒂到連接仙丹,溝通潛能;到命種,萌芽于天地,啟發四界;再到命花,美妙絕倫,異相初現。

凡人修仙的四大果證,最后一步便是命果,若是不想受困于命花,想探索和修成最終屬于自己的福地,就必須讓這命花能結出果來。

中間的每一步都十分重要,若是把一個無法生長的命種植入體內,就如同想讓炒熟了的種子強行開花,本質上就是無根之地,無水之萍。

上官在自己的黑暗之境中沉浮了許久,終于悟到了,這五感頓失之惑是每個人都必須去面對的,只不過他的會比別人更加嚴重。

這種更嚴重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命種如石植入的是整個宇宙,旁人修到這一步,尚且可以仰仗像悟道舍利子這樣的秘寶,上官不可以。

必須真正地、完全靠自己過了從命花到命果這一關,非如此根本不配擁有如石這樣的命種,修到頂也就是從前的那個樣子,躺在木星青銅棺里的身體,就是上官流霆某一世修到頂點的軀體。

上古荒魂再強大又如何?擁有了鴻蒙陽之氣,又怎樣?就算強大如那具軀體,把整個木星修成了福地,活了不知道得有多少劫,最終也得隨著漫長的歲月而消磨,而死去。

這是徹底的悟心的過程,仰仗任何外物最后只會給將來的修行蒙上不可確定的陰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五感迷失,意念泛濫是一種巨大的磨難,但也是非常之考驗。

若是能闖過這一關,才會真正開啟屬于上官本能的覺醒,破除虛妄,接近本源。

不夸張地說,修仙以來,現在才是真正地面臨生死,過去為生,過不去是死。

迷障深鎖八方,神識受困牢籠,意念沉淪苦海,不知將往何方。

上官不知道的是,就在命花過命種的這一關,強大如任千殤之類的離仙途僅一步之遙的智者,回憶從前修仙的崢嶸歲月,也是會心存余悸的。

越是強大的命種,在這一關里就越容易邁不過去。

在一片紛亂復雜的情緒之中,上官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找到了一個方法,把那些快樂的、悲傷的、荒蕪的、狂喜狂悲的意念,當成是無數個客人。

他在心里默默地建了一個房子,不大,也就一尺見方。這些客人來來回回,他冷眼旁觀。任客人們在房子里喧嘩吵鬧,拉屎撒尿,吐痰咒罵,羞辱或者夸贊,他都不予理睬。

五感不在,靈覺不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但是,那又怎樣?

喜怒哀樂是客人,五感靈覺也是客人,上官嘗試著不去對抗這種磨難,也并不接受,像是一個無比清醒的局外之人,靜靜地旁觀著這一切。

他要等這些客人徹底無聊,無趣,走掉。

不再有恐懼、驚慌,在一片迷霧之中,心思卻逐漸澄明了起來。

自問我心,何為命花?如何結果?執著于花果,反而終不能得到花果,人生終究會所托皆所負。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上官反而從無知無覺中,生出清明的信心出來。

越是極端的迷失,我當越感慶幸,既然這是通往強大的路上必過的一關,那就當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