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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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長歡面無表情的拱手行禮,“見過皇上!”

“王妃免禮,”皇上朝慕長歡抬了下手,側頭看向皇后,道,“皇后胎像不穩,有勞王妃幫她看看。”

“是,”慕長歡答應了一聲,她上前兩步,在皇后床邊坐下,打開藥箱,取出脈枕,握住了皇后的手腕。

“血還在流?”捏住皇后手腕的那一瞬間,她眉頭就皺了起來,看向皇上問道。

皇上點了點頭。

慕長歡眼神變得肅然起來,“請皇上先帶人出去!”

“這是為何?”皇上不解的問。

慕長歡掃了他一眼,“我要幫皇后止血,需要絕對的安靜,不能被任何人打擾。”

“那皇后腹中的孩子?”皇上試探著問。

慕長歡連掩飾都懶得掩飾,徑直道,“保不住。皇后服下的墮胎藥藥效太強,到現在這個地步,能保住性命已經是不易。”

“朕知道了!”皇上臉上浮起一抹失望,他站起身,帶著殿內的人朝外走去。

他離開后,慕長歡打開藥箱,開始幫皇后針灸。

期間,皇后醒來過一次,不過她只看了慕長歡一眼,就又暈了過去。

慕長歡在皇后寢殿中足足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

他出去時,皇上已經不在,只有梁公公在候著。

“皇上呢?”慕長歡看向梁公公問道。

梁公公聞言,臉上浮起一抹為難的笑容,道,“敏貴妃那邊也出了些問題,皇上去敏貴妃那里了。”

“敏貴妃怎么了?”慕長歡隨口問道。

梁公公想起敏貴妃的胎,嘆了口氣,將披香殿之前發生的事情和慕長歡簡單說了一遍。

慕長歡聽完后,沒有作聲。

梁公公甩了下手中的凈鞭,朝鳳鸞宮的看去,不留痕跡的轉移話題,“皇后怎么樣了?”

“情況不好,”慕長歡搖了搖頭,“她的體質本來就差,現在又被虎狼之藥傷了身子,再待在宮中已經不合適,得盡早去一個溫暖如春的地方養著。”

“已經眼中如斯了嗎?”梁公公神情微變。

慕長歡看也沒看他,冷冷道,“若是公公不信,大可找太醫再來診脈。”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梁公公笑著解釋,“老奴只是沒有想到,皇后那樣和善的人,竟然會……”

“若是公公真的覺得皇后可憐,就好好的勸勸皇上,趁早送她出宮罷!”

“老奴記下了!”梁公公答應。

“若是皇上沒有旁的吩咐,我先回去了!”說完,她背著藥箱就朝外走去。

外面,允眉正等著她。

看到自家主子出來,她立刻上前,將藥箱接了過去。

慕長歡沖她淡淡一笑,兩人一起朝宮外走去。

此刻,披香殿,皇上好容易才將敏貴妃哄的睡著,他動了動已經酸掉的胳膊,起身朝外走去。

外面,二皇子正跪著。他垂著頭,一副內疚惶恐的模樣。

皇上一向不喜歡這個愚蠢的孩子,以往看見他一次就來氣一次,但今日,他卻難得好脾氣的走向他,將他扶了起來,道,“事情都是韋貴妃做的,和秋兒你無關,起來吧!”

“多謝父皇!”二皇子說著,抬起頭怯怯地看了皇上一眼,問,“父皇,敏母妃如何了?”

“命保住了,”皇上眉頭緊皺著說道,話落,他輕輕的拍了拍二皇子的后背,吩咐殿中的宮女,“帶二皇子回去歇著吧,還有,務必要看著他用膳。”

“是,皇上!”宮女答應了一聲,帶著二皇子朝外走去。

皇上目送二皇子離開,他站在正殿,目光陰沉的看著外面明媚的天色。

不知過去多久,忽聽一陣腳步聲,他定睛一看,是梁公公從外面走了進來。

“老奴見過皇上!”梁公公上前行禮。

皇上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皇后那邊怎么樣?”他轉過身,在羅漢床上坐下,眼睛看著梁公公問道。

梁公公搖了搖頭,然后將慕長歡交代的話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皇上聽完梁公公的話,并未思考多久,就答應下來。

沒辦法,他現在多看皇后一眼,多聽到“鳳鸞宮”三個字一次,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做的蠢事。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皇上!”梁公公拱手答應了一聲,“那老奴現在就去鳳鸞宮通知一聲,讓宮人早日將東西收拾好,帶皇后娘娘出宮休養。”

“去吧,”皇上擺手。

梁公公朝外退去,他正要換身,忽然皇上又叫了他一聲。

“不知皇上還有什么吩咐?”梁公公停下腳步,看向皇上問道。

皇上擺了擺手,一臉的煩躁,“讓太子也跟著皇后一起去……”

“是,皇上!”梁公公答應,他又躬了下身,才朝外退去

鳳鸞宮中,宮人很快就得知了皇上的旨意。

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皇后,在背光處,微微的彎了彎唇角。

宮外,慕長歡和允眉坐在馬車上。

允眉抱著藥箱,暗暗的看了慕長歡一眼。

慕長歡直覺向來敏銳,她看了她一眼,道,“你有事情想問我?”

允眉點了點頭,跟著,她看向一旁矮幾上的筆墨紙硯,提起筆在紙上寫道,“姑娘為何一定要皇后出宮休養?”

“因為,置之死地而后生!”慕長歡看向允眉說道。

允眉臉上浮起一抹疑惑,她接著在紙上寫道,“姑娘的意思是,皇后腹中的孩子還在?”

“你猜呢?”慕長歡淡淡的看了允眉一眼,并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可允眉臉上卻露出一抹了然來。

她朝慕長歡笑了笑。

慕長歡沒再言語,她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很快,馬車在北靜王府門口停下。

外面,車梯已經擺好,慕長歡帶著允眉下車,兩人回了王府。

剛繞過影壁,褚章就迎上來道,“王妃,王爺請您去書房。”

“我知道了,”慕長歡點了點頭,然后吩咐褚章,“你送允眉回去!”

“是,王妃!”褚章答應,然后朝允眉擺了個請的手勢,允眉點了點頭。

兩人朝后院走去。

慕長歡則是去了前院書房中。

書房中,蕭赫正在看邸報,見到她進來,他臉上露出一抹笑來,問,“事情辦得怎么樣?”

慕長歡點了點頭,“還算順利,想必這幾日,皇上就會下旨送皇后出宮。”

“有勞你了,”蕭赫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向她,將她攬進懷中。

慕長歡抬起手,也抱住了他的腰,“皇后是個可憐的女人,希望她以后能過上平淡的日子吧!”

“但愿,”蕭赫輕聲說道。

當晚,慕長歡和蕭赫一夜好眠。

但次日,天還未亮,兩人就被吵了醒來。

“怎么回事?”慕長歡坐起身,看向蕭赫問道。

蕭赫已經下了床,他一面更衣,一面看向慕長歡道,“本王出去看看,回來跟你說。”

話落,他一面系腰帶,一面朝外走去。

慕長歡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心里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想來想去,還是下了床,穿好衣服朝外走去。

暖閣里,蕭赫已經聽完褚章的稟報,他的臉色極差。

慕長歡走向他,在他身邊站定,問立在她對面的褚章,“發生什么事情了?”

“回王妃的話,昨夜鳳鸞宮走水,皇后……薨逝了。”褚章拱手,眼眸低垂,艱難的說道。

慕長歡聽罷,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她慢慢的轉過頭,朝蕭赫看去,“一定是,走漏了消息。”

“……”蕭赫無聲的點了點頭。

慕長歡在他身邊坐下,輕輕的將他抱住,在他耳邊道,“王爺,你已經盡力了。”

“可皇后還是薨逝了,一尸兩命!”蕭赫語氣低沉,壓抑的說道,“而本王甚至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會知道的,一定會知道的,一件事但凡發生過,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她輕聲安撫蕭赫。

蕭赫將頭轉向她,眼底一片幽邃。

慕長歡用力的朝他點頭,然后站起身,吩咐褚章,“去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現了問題,還有,鳳鸞宮走水又是怎么回事!”

“是,王妃!”褚章答應,他轉身欲走,結果,慕長歡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叫了他一聲,“褚章,再派一個人盯著梁院正,務必要護他周全。”

“是,王妃!”褚章慎重的答應,然后轉身離開。

他走后,慕長歡重新在蕭赫身邊坐下,她抱住了他,“王爺,一切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嗯,”蕭赫點了點頭。

話落,他微微側首,在慕長歡唇角吻了一下,慕長歡沒有拒絕他的親近,她回吻了他一下。

此刻,皇宮中。

皇上聽聞皇后死在鳳鸞宮的消息,也是大怒,他用力的拂袖,朝著梁公公大吼,“昨夜,為何不叫醒朕?”

梁公公聽著皇上的質問,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皇上,奴才知罪!原本,老奴也想將您叫醒來的,可敏貴妃好容易才睡下,披香殿的宮女為了娘娘和皇上,便回絕了老奴!”

“是嗎?”皇上反問,不過事關敏貴妃,他的情緒明顯收斂了很多。

“老奴不敢欺瞞皇上!”梁公公認真說道。

皇上擺了擺手,“罷了,那宮女也是一片好心,你先退下吧!等鳳鸞宮那些處置妥善了,再來回朕!”

“是,皇上!”梁公公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皇上在羅漢床邊坐下,他撐著額頭,心情十分不好。

皇后就算再不得他的喜歡,可那畢竟是他的皇后。

他以前還活著的時候,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她,可現在她死了,他終究還是有一些難過的。

“皇上節哀!”他正沉思的時候,敏貴妃端著一盞清茶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將茶盞遞給皇上,道,“這是臣妾親自給您泡的茶,皇上嘗嘗,也許能解您一些疲乏。”

“有勞愛妃了,”皇上看了敏貴妃一眼,將茶盞接過,他掀開茶蓋,慢慢的喝了一口,跟著,又閉上眼睛回味了一番,然后點頭道,“味道很好,愛妃的手藝讓朕覺得驚艷,心中的“疲憊和煩躁,仿佛真的一掃而空了。”

“皇上喜歡就好!”敏貴妃微微笑著,在他身邊坐下,她側過身子,慢慢的抱住了皇上,在他耳邊道,“有件事,臣妾想請求皇上。”

“你說,”皇上低頭看了敏貴妃一眼說道。

敏貴妃眼中流露出一抹哀傷,她先是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后才開口道,“回皇上的話,臣妾想出宮一段時間。”

“這是為何?”皇上聽到她要出宮,臉上是驚訝和不舍,“就連愛妃你也想離開朕嗎?”

“自然不是!”敏貴妃解釋,“皇上,臣妾是永遠不會離開您的,這一輩子都不會。”

“那愛妃你為何要出宮?”

敏貴妃壓低了聲音,解釋道,“臣妾出宮是想去皇家寺院,在寺院中幫皇后娘娘祈福超度。”

“原來是這樣,”皇上松了口氣,他抬起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臉,“愛妃果然是蕙質蘭心,溫柔可人。”

“那皇上允許不允許呢?”敏貴妃看著皇上的眼睛問道。

皇上看著她的眼睛,只覺得心中舒暢至極,忍不住就答應道,“允許,愛妃的要求朕自然是允許的,只是不知道,愛妃你要去多久?”

“三個月罷!”敏貴妃道,“既然是祈福超度,總是要誠心些的,也就是臣妾方下不下皇上,才去三個月,不然,臣妾是想去三年的!”

“三年,愛妃你是想要了朕的命嗎?”皇上聽她這般說,忍不住哂笑。

“是三個月,”敏貴妃又重復了一遍,看著他問道,“皇上允許嗎?”、

“那也太久了,”皇上想了想說道,“就不能只去幾天嗎?”

“可這樣未免太過敷衍草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臣妾只是在做表面功夫!”敏貴妃忍不住抱怨。

皇上想了想也是,沉吟片刻,他忍不住妥協道,“那就一個月罷,一個月總夠了吧!”

“七七四十九天?”敏貴妃還是覺得一個月太短,她給出了自己的底線。

“那好吧!”皇上也不想太逼著她,他還是選擇了妥協。

敏貴妃聽了皇上的話,一下子高興起來,不過她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溫溫柔柔地點了點頭,又親了親皇上的面頰,“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好好的幫皇后娘娘祈福超度的。”

“嗯,朕相信你。”

鳳鸞宮中,一直到三日后才全部清理完,此時,皇后的尸體也被挪去了寶華殿。

也因此,皇上再未去過鳳鸞宮,他只是去寶華殿給皇后上了三炷香,守了她一夜。

次日開始,他便以公事為由,沒有再去過。

而敏貴妃,也順利的離宮,去了皇家寺院。

不過沒人知道的是,她在到皇家寺院的當天夜里,就從山上離開了,她回了上京里的山莊。

彼時,黑袍客已經醒了過來。

只是身上的傷實在太重,根本無法起身。

敏貴妃回到山莊后,第一時間就去了黑袍客的房間。

黑袍客倒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見敏貴妃,他試圖坐起身來和他說話,但是卻根本坐不起來,反而因此牽動了傷口,痛的悶哼出聲。

“師兄,你還好吧?”敏貴妃察覺到他的痛苦,她飛快的走到他的身邊,關心的問道。

黑袍客對上他的眼睛,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一些痛。”

“我看看師兄的傷口!”敏貴妃說著,她彎下腰,飛快地解開了黑袍客身上的繃帶。

黑袍客沒想到敏貴妃會有此動作,再加上察覺到她熟練的動作,他忍不住問道,“師妹也會醫術?”

“嗯,”敏貴妃答應了一聲,淡淡道,“我小時候跟著父親學過一些,他去世的時候也留了一些醫書給我,這么多年下來,我的醫術雖然不能和師兄比肩,但是也算不錯。”

“原來是這樣!”黑袍客答應著,微微的笑了笑,隨后,他又道,“不過,我檢查過來,我這傷口,只怕這輩子都不能好了!”

“長歡,她對我還真是狠心,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只是想跟她一起生孩子,可她竟然這樣對我!”

“師兄恨她嗎?”敏貴妃一邊幫黑袍客包扎傷口,一面問道。

黑袍客聽到敏貴妃的話,沉吟了很久,迷惘的反問,“我應該恨她嗎?”

“她想毀了你!”敏貴妃停下查看他傷口的動作,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黑袍客搖頭,“師妹的意思是,我應該報復她,也毀了她?”

“難道不應該嗎?”

“我從沒想過,師妹竟然是這樣的人,”黑袍客側過頭,輕聲嘆息,“以往我一直以為,師妹你是最溫柔善良的。”

敏貴妃:“……”

她眼中有一抹愣怔浮現,她怎么也沒想到,被她催眠后的師兄竟然會變成這副兒女情長的模樣!

她甚至忍不住懷疑,在他的內心深處,是不是一直都喜歡慕長歡!

當然,這些話她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很快,她就轉開了視線,眼底帶著一抹朦朧,苦笑道,“沒想到師兄會這么懷疑我,可我只是心疼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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