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他們一進了廂房,只見太子負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
景瑚方才說錯了話得罪了他,此時也不敢造次,就只是站在柯明敘身后,看著他們說話。
太子的心情卻似已經好了一些,反而和景瑚開玩笑,指著柯明敘腰間的荷包,“景瑚,你的女紅這樣好,怎么從沒見你給我這個哥哥做過什么?”
難怪方才她呼喚柯明敘,太子也會饒有興味的跟著過來。
景瑚理直氣壯,“您可是太子爺,東宮里那么多的繡娘,難道還會少了您的一個荷包?”
她想了想,“而且我聽清姐兒說過,她有一個姓閔的表姐,入東宮做了太子嬪,女紅只有比我更好,您怎么不讓她給您做?”
太子就現了片刻的猶疑,好像根本想不起來這個人似的。
半晌才道:“她做的再好,也只是姬妾罷了,又不是妹妹。我還真沒得過妹妹做的東西,貞靜可是什么都不會的。”
貞靜公主是他的親妹妹。
“涇陵,不如什么時候,你也給我做一個?”
雖然大家都姓“景”可太子畢竟是太子,只是因為她父親和他走的近,所以她和太子才不算太陌生,不過像她討要她自己做的荷包,還是有些奇怪了。
太子一邊說,一邊卻是看著柯明敘的。
景瑚很快明白過來,他原來是拿柯明敘打趣。柯明敘卻并不接招,只是仍然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
景瑚便道:“這一次只做了這一個,下一個么,要等著我下次被禁足的時候了。”
“不過我已經決定要聽我父王和母妃的話了,往后不會再被禁足了,太子哥哥還是另請高明吧。”
太子當然也不是真要她的東西,就嚇唬她,“那我若是覺得你不聽話,讓你父王把你禁足了呢?”
“那自然更沒有了,哪有您這樣欺負人的。”
太子笑道:“你就做了這一個,別人都沒有,為什么就送給了明敘?”
柯明敘和他說起這個荷包的時候,難道沒有同他說是為什么么?
小縣主覺得有些奇怪,據實以告,“因為我差點摔跤,柯世兄扶了我一把,所以我才送了他這個荷包。”
太子的表情就有些古怪,就聽柯明敘對他道:“我向來不會說謊。”
這又是在打什么啞謎。
太子只是笑了笑,也不再糾纏于荷包的事情。想注目于灞水上的比賽,卻忽而有一個幕僚模樣的人過來,請了太子出去。
廂房里只剩下小縣主與柯明敘兩個人,倒是正合了她的意。
她就問柯明敘,“柯世兄覺得今日哪家能贏得龍舟賽?”
柯明敘不假思索,“誠毅侯齊家。”
誠毅侯齊家?燕京城中似乎的確有這樣一戶人家,不過,她很少聽到他們家的消息,仿佛前陣子還聽過什么,只是她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不過,若是連他們家都沒有什么消息,只能說明這戶人家早已經沒落了。
燕梁開國至今,已經是第三位帝王了。開國時候封的爵位,到如今沒落,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小縣主繼續追問,“柯世兄為什么覺得他們家能贏?武寧侯府張家,忠武侯府李家,不是年年都是他們拿第一第二的么?”
柯明敘的笑容很淡,他站在窗前,明亮的日光撒在他面頰上,讓他看起來幾乎有些不真實。
“因為誠毅侯府的龍舟,主事的是我的師弟。他向來做事,必要做到最好,讀書科舉如是,騎馬射箭如是,其他的……也如是。”
勛貴人家的子弟,也參加科舉么?居然還是柯明敘的師弟,他可是這一科的狀元,師從燕梁大儒,那這個師弟,想必也如是了。
小縣主又問:“那柯世兄的師弟,這一科可有下場?”
柯明敘點了點頭,“第四名的傳臚,也是燕梁開國至今絕無僅有的。”
小縣主就笑了笑,“那柯世兄可就是說錯了。你方才說他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可為什么這一科的狀元卻是你?”
柯明敘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笑意溫柔,“能到金殿上奏對的士子,有哪個學問是不好的。點了我做狀元,不過是因為我做的文章恰巧合今上的心意罷了。”
他又回過頭,把目光落到遠處龍舟上系著寶藍色額帶的少年。
“元放他也很厲害,瓊林宴上得了今上青眼,如今也是工部的官員了。”
景瑚也不往那邊看,只是笑道:“在我心里,還是柯世兄最厲害。”
從前大多數的時候,她都只記掛著抹骨牌,伺候她的丫鬟說,有時候她連說夢話,都是在和人打牌。
但遇見他以后,這十數日,她似乎都沒有怎么想起來去摸摸她收藏的那些骨牌。見了,還以為她是生病了。
她恐怕的確是生病了,她簡直對眼前這個俊朗如神祇的男人著了魔。
不過是正陽門城樓上的一眼,看似是那朵牡丹花跌到了他的衣襟上,其實恐怕是他跌進了她心里。
他柯明敘是九千燕京少女的夢,可不是她景瑚的。
她已經決定好了,她要反過來,做他的夢中人。
柯明敘笑了笑,似乎只把她的話當作小孩子的玩話。人總是更喜歡和自己親近些的人的,她與齊元放根本不相識,在她心中,自然是他更厲害的。
可在他心慕的那個女子心中,他卻是輸給了他的。
柯明敘在這時候,忽而又想起今日到泮月樓之前,太子同他說的話來。
“我這個縣主妹妹,向來有些刁鉆,不過與你見了寥寥數面,便居然肯將自己的愛物都贈予你了。莫不是……”
他聽得懂太子的意思,“她還是個孩子,哪里就能想到這些事上了,不過是有幾分新鮮罷了。”
“誰說年紀小便不能懂得這些事了,當年我與莞娘心意相知的時候,也還很年輕的。只是歲月變遷,我沒能做到我承諾過的事情,她也漸漸的變了。”
他的話音漸漸低下去,而后又笑道:“或許一開始不過是新鮮,若是天長日久也就不僅僅是新鮮了,我只靜靜看著便是。”
什么新鮮不新鮮的,他也不甚在意。舉心動念,無異于人,這個道理,他很久就明白了。
有多少緣分,便算多少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