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小縣主怎么一直都沒有說話。”他都已經習慣了她在他身邊時,一刻不停的說話。他聽著她說話,想著該做如何反應,便不再需要去想擾亂他心神的事情了。
景瑚就抬起頭來,有幾分迷惑的樣子,“我以為小柯大人是要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的。”
柯明敘溫和的笑了笑,“倒也并不會真的事無巨細都做到。平日事多,有時候和家人在一起,也只有用膳的時候能說幾句話罷了。”
“再說,若是天家宮宴,幾個時辰下來,殿中沒有一個人說話,那像是什么樣子。”
景瑚想了想,忍不住笑了笑。
她就遵從自己的心,問了自己想問的,“小柯大人午后準備做什么?”
今日今上會一直在山林里,晚間還有宮宴,他是不用伴駕的。
柯明敘想了片刻,“小縣主可是有什么建議?”
景瑚的眼睛亮起來,“上一次來小柯大人這里,你答應我,和我一起去建業山林里游玩的。明日開始,恐怕小柯大人又不得空,不如今日踐行諾言?”
她那樣的期待,他便是想拒絕,也說不出口。更何況這的確是他自己答應的。
“午間悶熱,用完午膳稍稍歇息一下再出門吧。”
“好。”她答應的很快。來建業之后,她似乎每天都過得很高興,若是不用回永寧郡王府去就好了。
不,若是回了永寧郡王府也能天天看見他就好了。
他們用畢了午膳,宮人們將碗筷收走。午后的陽光照進殿中,將整座宮殿都照的很亮。
柯明敘坐在榻上,拿著她方才看的《珠玉詞》在看,她怕熱,坐在陰影里,一直偷偷的看著他。
是她一眼就相中的男子,眉目如畫。她又想起那一日她在貞寧公主殿中的形容,“國色天香”,她還是覺得很恰當。
牡丹是花中之王,那他就是世間所有男子里最好看的一個。殿中很安靜,只能聽見他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他看書時很專注。
這是不是就是他所求的寧靜呢。
未時過去一半,接下來的陽光,便是逐漸在減弱的了。景瑚和柯明敘各乘了一匹馬,往山下林中走。
她其實早已經不記得上次她在狩獵途中曾偶遇的那處開滿紫色野花的山谷在哪里,只記得大略的方向。但建業林中,哪里都是很美的。
陌上花開,只要隨性,緩緩的游覽便是了。
林中有小溪,一直蔓延到太陽落下之處,景瑚和柯明敘在溪邊下了馬,牽著自己的馬匹,慢慢的向前走。
遍地都是野花,被景瑚的裙角慢慢的,輕柔的拂過。她的羅裙上也繡了花,卻比不上這些野花萬分之一的美麗。
她松開了她的馬,跑到了花開的最盛的地方。摘下幾朵野花,插在中間的發髻上。有柯明敘在她身邊,她覺得沒人能比她更快活。
忍不住提起裙擺轉了幾個圈,引得野花紛紛顫動。
她正想招呼柯明敘過來她身邊,忽而看見了一旁的一只動物,她不太識得。今日進入山林的人太多,難怪它們要跑到外面來了。
她就指著那只動物讓柯明敘認,又把手指放在唇上,讓他小聲些,不要驚擾了它。
他慢慢的走到了她身邊,“大約是狐貍。看起來還有些小。”
它顯然也已經發現了他們,卻并不曾逃跑,只是站在花叢中,直愣愣的盯著他們看,眼神中盛滿了無辜。
這樣的眼神,倒有些像小縣主望著他的時候。看起來很是天真無辜,狐貍是真無辜,她卻不是。
原來他一直找不到用什么動物來形容她,看來應該就是狐貍。
世人常以狐貍來比喻喪失婦德的女子,且不論所謂“婦德”究竟合不合情理,即便真是失德,又與這動物有何干系。白白承擔了幾千年污名。
“原來是狐貍。”她一番探究的神態,“我前幾日跟著我三哥哥進了山林,里面遇見的都是野雉,鹿,獐子什么的,倒真是沒有見過狐貍。原來這就是狐貍。”
認得野雉,鹿,獐子,卻不認得自己的同類。柯明敘笑了笑,有道:“但愿它能躲過這陣子的劫難吧。”他是并不喜歡狩獵的。
景瑚點了點頭,戀戀不舍的看了那小狐貍一眼,“我要走了,再見啦。”
她一轉身,柯明敘也正回頭看著她。她的臉莫名紅了紅,站到他身邊去,“小柯大人在看什么?”
“在看狐貍。”他的語氣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她有些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怎么見了只狐貍,居然這樣開心,小柯大人從前沒有見過嗎?”
“見過。見過很多次,不過,都不如今日這只可愛。”
她倒也沒覺得這只狐貍特別的可愛。或許他們男人喜歡的,總是和她們這些小娘子不一樣。
她隱隱覺得這中間好像有什么不對,卻也總是抓不到真正的含義,只好先作罷。
景瑚正想找個話題,繼續和柯明敘談天,便聽見了男子的高聲呼喊,“大膽狂徒,圣駕在此,居然敢行此謀逆之事!”
是景珣的聲音。建業山林里,居然混進了刺客嗎?
景珣所在之處離這里不遠,她很快便看見不遠處的山坡上,盡是穿著銀甲的禁軍兵士。很快響起了箭矢的聲音。
她哥哥在那里,她得過去。景瑚的心揪在一起,即刻便想走,卻被柯明敘攔下。
“在林中的禁軍人數不少,恐怕正在與刺客交手,你若是過去,恐怕反而成了累贅,還是等一切結束了再過去。你哥哥不會出事的。”
他說的有道理,她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她到底還是有些焦急。
等著拿著箭矢的兵士盡數退下了,她和柯明敘便上了馬,匆匆的趕了過去。
受了重傷的不是今上,今上不在這里。
是淮邑鄉君,和齊元放。齊元放渾身都是血,已然暈厥過去。淮邑鄉君也受了傷,原本白皙的額上在滲著血,看起來十分駭人,很快也不省人事。
景瑚還沒有反應過來,柯明敘看清了受傷的人,已經離開她,匆匆的走到了他們身邊。
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見他這樣失態。
周圍不斷的有人往淮邑鄉君和齊元放的方向涌過去,她的三哥哥景珣也從山坡上沖下來,和其他的禁軍士兵一起,把他們團團圍住了。
只有她一個人還站在原地,仿佛這些事與她毫不相關。耳邊明明應該很是喧鬧的,可是很奇怪,她好像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了。
腦海中不斷的閃回方才看見的情景,她從沒有見過那么多血。下一刻,她失去了意識。
“景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