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他國色天香

第七十四章 公平

(女生文學)

見她忽而咄咄逼人起來,世子妃也有些訝異。愣了片刻才道,“是我沒說清楚。我是打發她出去嫁人了。”

“嫁的是我在大興的陪嫁莊子的一個管事的兒子,人很上進,也是讀書的種子。我也為他們脫了奴籍,你哥哥不好伺候,算是冷金這么多年沒有白辛苦。”

“怎么?小縣主同她很熟么?倒是我辦事不妥當了,她出去之前,該叫她來見你一面的。”

景瑚當然不是和冷金很熟,她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反應過度了。正是因為知道冷金不安分,所以下意識覺得她不會得什么好下場,才在心里將世子妃和柯明碧歸為了一類。

主母處理不安分的奴婢甚至妾室,不算是錯。最重要的是用了什么手段。

世子妃做的不錯,甚至可以說太善良了些。對待心術不正,卻也多少有些功勞的人,遠遠的打發開,便是最好的了。

若是三哥夫妻不是兩情相悅,情意甚篤,冷金起了這樣的心思,雖不是好事,卻也可以理解,畢竟許側妃這個例子,實在是太過鮮明了。

可三哥夫妻明明感情很好,沒有在做出一些實質性的錯事的時候就被打發出去嫁了人,而且聽起來丈夫還不錯,對于她而言,已經是很好的歸宿了。

是她小人之心了。

景瑚不免覺得有幾分尷尬,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隨便搪塞了幾句,和她告別,早些回芳時軒里了。

她一路走回芳時軒,心中還在天人交戰。一邊說這些事都和她沒有關系,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也不必思慮這么多。

一邊又忍不住覺得,她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嗎,哪怕只是勸說一句,她真的做不到,不應該做嗎?

她覺得自己原本不是這樣的。她本來很快樂,什么都不在乎,也對家里人的這些事保持著一種雖然身處其中卻事不關己的態度。

可見過清柔的處境,懂得她的難過,再經歷過家里的事情,經歷過景珣在建業和她說的事,她好像也沒辦法再說服自己理所當然的置身事外了。

情理是一回事,行動又是另一回事。若是連母妃都無法阻止的事情,她又能做什么。不知道母妃會怎樣處理后續的事情,會不會把這些事告訴大哥哥。

不過她大約是不會的,已經沒了一個孩子,再因為這件事讓大哥哥夫妻失和,并不值當。這是他們成年人的邏輯和處事準則,她卻只覺得殘忍。

連一個公道都不可能得到。做男人的妾室,真是一點尊嚴,一點權力都沒有。男子出身卑微尚且還能有出路,女子卻太難。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景瑚回到芳時軒,百無聊賴,又拿出了她寫給柯明敘的信。她上午時飽含心意寫就的信,現在看來,又覺得自己太傻氣,他大約不會喜歡的。

她如今看柯明敘覺得很好,也不知道他將來做了丈夫,又是什么樣子。他會不會也想要納妾,或是如今就有妾室通房。

清柔說他沒有娶妻,也沒有定親,回風說他凡事都喜歡親歷親為。可有些事,他也是沒法親歷親為的。

她忽而覺得,她好像也沒那么喜歡他了。不,不是不喜歡他,她只是實在厭惡她今天所看見的,所懷疑的一切。

世間女子,尊貴如皇后,丈夫身旁照樣還是有那么多出身高貴,位份也尊貴,不能隨意處置的妾室。

景瑚如今是縣主,是受父王和母妃寵愛的女兒。出嫁之后還是縣主,也是某個男人的妻子,有能力的男人,總是免不了三妻四妾。

她就不信那些自詡世代清流,不準隨意納妾的人家,家里的爺們真能個個都守著自己的妻子過一輩子。

她知道世間有那種蠢女人,把《女訓》、《女則》上說的話奉如綸音,甚至還要覺得自己不應該善妒,應當為自己的丈夫準備好出身于教養都良好的妾室。

這其實根本就是在侵犯自己身為妻子的權利,侵犯自己的孩子的權利,侵犯其他不愿為丈夫納妾的女子的權利。

同時也是在侵犯那些出身良家,嫁進平凡人家也能過得很好的女子的權利。

若說不是這樣,同為女人,她們想不想當妾室呢?

從前她跟著老師讀書,有聽他說起過夏商之前,更久遠的時代的故事。那時候女子的地位明明不是這樣低的,一代一代過來,掌權的都是男人,最后就成了這樣。

一代一代的禮教,都在壓迫女人,略微有些想要反抗的思想,便是大逆不道。可她從沒有找到什么禮法道德,是實實在在的約束著男人的。

像她三哥這樣的男子,即便章臺走馬,荒唐半生,一朝上了戰場回來,還是有人笑著贊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

女子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一旦走錯一步,就是身敗名裂。

她認識的每個小娘子,都在努力的磨平自己的棱角,努力的成為世俗標準的大家淑女,將自己藏在樓閣庭院中,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

像她三哥夫妻這樣的是少數,更多的是像她大哥與柯明碧那樣的夫妻。

她并沒有感覺到她大哥有多喜歡柯明碧,父王對柯家人那樣的客氣,她多多少少也能想得到是為了什么。這樣一來,他們的婚姻,也不過是交易罷了。

她不想這樣,一點都不想這樣,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被父王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若是她從沒有喜歡過柯明敘,那也就罷了,落到哪里,以她的脾氣性格,終究都不會太吃虧,況且她畢竟姓景,有縣主的封號。

可她有喜歡的人,或許還不夠久,但是她有足夠的信心能將它一直延續下去。

她一直都在想自己如何才能和柯明敘終成眷屬,可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好好想過,若這一切終究只是她的一個夢,她又該怎么辦。

父王如今對柯家人客氣,可朝堂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若有一日,她們家和柯家成了敵對的人家,那她能從永寧郡王府去到柯明敘身邊嗎?

只是想一想,她也忍不住淚如泉涌。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今日哭一哭,或許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