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大人今天有沒有去看過瑩姐姐?我本來打算把我送給周老先生的東西拿給他之后就去探望瑩姐姐的。”
景瑚走在柯明敘身邊,一如既往的開始嘰嘰喳喳的。
柯明敘今日打扮的也很清爽,是一件蟹殼青的直綴,只在袍腳鑲了一圈更深一色的讕邊。頭發也是用白玉制的冠綰住,就算每日都只是在船上,他也總是一絲不茍的。
景瑚想起來謝池瑩說的謝家的規矩,大抵就是如此吧。若真是這樣,謝家人無論男女,肯定都很無趣。
話又說回來,她卻也從來沒有覺得柯明敘無趣,真是情到深處無怨尤。
“今日早起去問候了四舅母,四舅母說瑩姐兒已經好一些了,只是還是覺得困倦,要多休息,所以我并沒有去打擾她。小縣主待會兒回去若是要去探望她,也請幫我問候。”№Ⅰ№Ⅰ
景瑚學著他的樣子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反正我是要去的,我去了,瑩姐姐也就不得安寧了。小柯大人總是陪著那個討人嫌的怪老頭做什么,不如也去瑩姐姐屋子里坐坐。”
柯明敘是無可不可,“若是沒有事,那我也過去坐一會兒好了。”
景瑚拍了拍手,“我就知道小柯大人最好了,是個好表哥。”她從來不吝惜對他的贊美,柯明敘也漸漸的習慣了,只是笑了笑,并不以為意。
景瑚卻在這時候想起謝池瑩說的話來。
“小縣主喜歡我表哥,難道就覺得人人都喜歡我表哥不成?我才不喜歡呢,他畢竟比我大上許多歲。”
類似的話似乎清柔也曾說過。
“而且我表哥有什么好,長相么,還是那么回事;學問么,當然也是好的。可兩口子過日子,又不是金殿奏對,要那么好的學問做什么,還不如要一些生活的大智慧。”№Ⅰ№Ⅰ
景瑚不服氣,“誰說柯世兄有了學問,就一定沒有生活的大智慧了?”
謝池瑩不以為然的道:“觀星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都不喜歡,能算是有什么大智慧?周老先生說了,觀星象可以預知天下事,他有這么好的老師,居然都不珍惜。”
“上次我遇見你醉酒那一次,還以為他也是半夜出來觀星的,誰知道居然只是單純的睡不著。”
“再說了,做人把自己限制在各種條條框框里,還有什么意思,我覺得我們家的人一個個都無趣極了,明面上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沒有一點分別。”
“可私底下實際上各有各的小算盤,沒有一個人能真正遵守那些家規家法。我們家的男子,除非四十無子,是不允許納妾的。”№Ⅰ№Ⅰ
“可我偷偷告訴你,實際上連我祖父當年都有私生女呢,聽說鬧的還挺大。幸好我祖母手段高明,我祖父這些年才能安安心心的當他德高望重的大家長,好長輩。”
景瑚有點不知道說什么。越是大家大族,內宅里的糟污爛事只會多,不會少。什么手段高明,若真是手段高明,也不會有什么私生女了。
所謂的手段高明,不過是和柯明碧害了嬛蕪的孩子一般心狠手辣罷了。
謝池瑩看來的確是很討厭她們家的這些規矩,猶自喋喋不休,看起來和她剛上她船的時候判若兩人。
“……與其大家都是這樣過日子,還不如干脆把這家規家法的條幅全都撕了,也不要什么百年大族的名聲了。若仍舊怎么著下去,怕下一個百年,就只都是惹人嘲笑了。”№Ⅰ№Ⅰ
“所以像我表哥這樣的人,我才不回喜歡呢。正人君子,人品端方,我覺得實在是沒什么意思,過日子么,還是舒心快意最重要了。”
沒想到柯明敘打馬游街,招了那么多燕京少女的待見,卻在表妹這里實在是不吃香。走了一個表妹,又來一個表妹,全都對他不感興趣。
景瑚便道:“你倒是和周老先生的想法一樣,你就是喜歡他那樣的無賴不成?”
“周老先生那是頑童心性,就是要這樣,人才不會老嘛。我祖父比周老先生大不了幾歲,可等你見了我祖父就知道了,和周老先生的差距哪里只有幾歲,怎么樣也有個二十歲的。”
謝池瑩又開始說教,“所以你看,我祖父成日在家穿著道袍,一副修身養性,要得道成仙的樣子,還不是老的快的很。還是周老先生更好。”№Ⅰ№Ⅰ
就因為指點她觀星,周老先生如今在她眼中簡直完美的不得了。
景瑚平日只覺得自己話多,沒想到結識了個一起抹骨牌的伙伴,這伙伴卻比她還話多。
她就想著羞一羞謝池瑩,“姐姐還沒回答我,不喜歡柯世兄那樣的,喜歡什么樣的呢。”
她倒是也并沒有女兒家談起意中人那種羞澀的意思,反而落落大方道:“沒想好,但兩個人在一起,總不能只是客氣來客氣去的吧,有點共同話題才行。”
“觀星最好,一個大男人,整日坐著抹骨牌,總覺得有些沒出息。”
她這么一說,景瑚忽而想起來,“說起來,我表哥倒是最喜歡觀星的。前年我在嘉禾我外祖家住了小半年,每回我犯了錯,想讓他幫我兜著,他都讓我背星斗的名字。”
“我煩也煩死了,倒是和你的胃口。要不要我什么時候介紹你認識一下?”
景瑚笑的有幾分不懷好意,謝池瑩自然也不會放過她,兩個小娘子就在船艙里熱熱鬧鬧的玩兒了一下午。
此時想起來,還覺得有幾分好笑,再看看可憐的不受表妹待見的狀元郎,景瑚就肆無忌憚的笑出了聲。
柯明敘很快望過來,“可是我身上有什么東西不妥?”
景瑚笑著擺了擺手,“沒什么不妥,沒什么不妥。只是想起前一陣子和瑩姐兒一起玩的情景了。”
確實沒什么不妥,她最怕的就是他的生命表妹想跟他親上加親。兩邊大人相識,又是什么姐妹兄弟的,這樣的婚事可不好拆。如今沒有表妹記掛他,還避之不及,她自然最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