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一邊說,一邊已經坐在了銀杏樹下的長椅上,長椅尚有很大的余位。她不打算再往下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小柯大人也過來坐吧。”
他猶豫了片刻,便在景瑚身邊坐下了。目光一直落在前方的一叢繡球花上,看起來也并不打算對景瑚方才說的話做什么評價。
景瑚于是打破這片平靜,“明慶王府的繡球花種的可真好,方才我一路過來,還瞧見了其他顏色的繡球花。”
“不過我和瑩姐姐住的院子里沒有,應該是世子妃知道瑩姐姐的喜好,所以只種了凌霄。瑩姐姐看見了倒是很高興,我卻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等會兒我回去,就叫寶藍去折幾支繡球回來,放在房中觀賞。我喜歡紫色的,看起來很特別。”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柯明敘似乎并沒有在聽,她安靜了片刻,他才回過神來,“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沒關系,我剛才說的話也沒什么重要的。”景瑚笑了笑,“方才我進門來,看見小柯大人仿佛在看信,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她原本是不想問的,她進了門,柯明敘也就把信紙疊好了。不過今日他看來情緒的確是不高,若是能說的話,同她說一說,也許會好一些。
他也的確沒有隱瞞的意思,“方才收到的信,四皇子已經回了燕京了。”
二月份蜀中地動,繼而原本的四川總督,從前三皇子的岳父聯同苗人土司造反,也是到了六月底的時候才終于結束了這場戰役
那時他們在謝家,景瑚只是和謝池瑩討論了幾句而已,謝家池大水深,并沒有太大的反響。國泰民安,終究是每個人的心愿,領軍平亂的四皇子回了燕京,應該是件好事才對。
“六月的時候戰爭就已經結束了,那四皇子領軍回燕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對了那齊世兄應該也回了燕京了吧?這不是件好事么?”
景瑚飛快的理了一下思路,皇子之間,無非就是那點事情。四皇子初次出征就打了勝仗,或許對太子來說多多少少會有些影響?
柯明敘便道:“這的確是件好事,這一仗結束,蜀中大約也許久都不會再有戰事了。這對燕梁百姓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了。”
景瑚小心翼翼的問,“那為什么我覺得小柯大人似乎有些不高興?”
他搖了搖頭,“我沒有不高興,不過是覺得有些心煩罷了。四皇子回了燕京,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就結束了,而是會有隨之而來的更多事情。”
“是我能問的事情嗎?”
他笑的有幾分無奈,“不是能不能問的事情,是小縣主想不想知道罷了。就是不問,過幾日大約全燕梁的人都會知道了。”到了那時候,恐怕她也會有些倉皇的過來詢問他原因的吧。
與其這樣,正好今日她問起,不如便直截了當的告訴她。
景瑚心里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是什么事?”
“還要從明慶王世子入京這件事情說起。他這一趟去燕京城,實際上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太子有關,和許家也有關。”
景瑚下意識的捏住了衣裙,“到底是什么事?”
柯明敘側過身來望了她一眼,莫名的帶了一些憐憫,盡量的把話說的緩和了一些。
“明慶王世子入京,帶著許多的證據和證人,這些人證和物證,都是為了證實江浙總督許士洀這些年在江南的所作所為。”
“這些所作所為,具體是指什么?和太子有關?”
她畢竟也是姓景的,不必他把話說得太明白,也知道政治上的很多事,不過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許士洀這些年在江南魚肉百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為太子收買江南地界上的官員,與從前的三皇子較勁。”
“如今三皇子已去,四皇子聲名不顯,他們卻仍然不知收斂,甚至鬧出了更過分的事情。明慶王畢竟是奉命駐守江南,如何能坐視不理。”
景瑚忍不住道:“可是這個時機明明也很微妙。許士洀的所作所為,并不是最近的事情,明慶王在江南這么多年,怎么偏偏就是四皇子得勝還朝的時候讓世子搜集證據,去了燕京呢?”
仿佛是就等著太子給誰讓位一般
連她都明白的道理,柯明敘不可能不明白。
柯明敘嘆了口氣,“小縣主比我想的要敏銳。或許便是你所猜測的那樣吧。但我也的確覺得,許士洀和太子,應該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太子如何,和她畢竟也沒有太直接的厲害關系。就算她父王站在東宮身旁,太子被廢,他們家最多也就是被今上冷待兩年罷了,并不會傷筋動骨。
太子是今上親子,總還是能保下命來的,可曾經的元儷皇后的娘家許家,或許就會不復存在了。最好的結果,恐怕也是流放。就像去年武寧侯原本的判決那樣。
這件事情之后,永寧郡王府里受了最大的影響的……是她母妃。
母妃這樣著急的打發她下了江南,會不會和這件事有關系?
景瑚有些悵然,“原本母妃打發我下江南,只是想讓我去探望一下我外祖母和外祖父。若是許士洀出事,他的父親和我外祖父是兄弟,恐怕我也得好好安慰安慰我外祖父家的人了。”
“眼見他朱樓起,眼見他大廈傾,的確是老人家心里最難受。這件事恐怕最多半個月便會有結果,那時候我們大約還沒有到嘉禾。先看一看情況,再想想該如何安慰吧。”
景瑚點了點頭,“也只能是這樣了,幸而我外祖父是早早從官場上退了下來的,這些年和江浙總督那一家的往來也并不多,不然恐怕還要被連累。”
倒是她母妃,總是把許士洀看作自己的親生兄長一般,親熱的不得了。這件事情一出,不知道永寧郡王府里又要鬧出什么動靜來了。
郡王妃想必是要借著這件事情,好好為難為難她母妃的。這也是她母妃的因果。
她遠在江南,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是如柯明敘所說,先等著看這件事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