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敘先和老太妃以及謝池絮她們問了好,而后才回答景瑚的問題,“下午派了人去詢問,老師說要晚半個時辰過來,讓我們不必等他。”
這老頭還真有意思,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干脆拒絕了。景瑚下意識的就看了老太妃一眼,若是不知道她在盤算什么,估計只是以為她貪玩,想早些出發。
老太妃的神色很平靜,“那我們這便上船吧,倒是還約了別家的老夫人,不好遲了。”
出門之前,景瑚并沒有聽說這件事,她狐疑的看了謝池瑩一眼,見她也是一頭霧水。既然不知道,那多想也是無益,總歸很快便能知道老太妃約的人是誰了。
既然是老夫人,到時候她只要裝乖賣巧就是了,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景瑚就侍奉著老太妃上了船,看著畫舫緩緩的向湖中行去。此時是酉正,夕陽晚照于遠處的雷峰塔之上,為它蒙上了一層壯麗的光輝。
湖中蓮葉接天,荷花開的討喜可愛,不斷的輕輕撫過船沿,令人心生歡喜。也讓她想起了前年在嘉禾,大表哥許旻帶著她去看采蓮女在湖上采蓮的時候。
她們坐在一起用晚膳,景瑚的目光卻一直都落在窗外,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太妃自然也知道她是小孩子心性,不會過多苛責,見她用完了晚膳,便叫她快些去甲板上玩。
謝池瑩還是一副端莊樣子,老太妃反而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憐憫來,“小姑娘還是活潑些的好,做什么要每日都這樣嫻靜。”
“往后出嫁做了婦人,有的是你嫻靜端莊的時候,快出去玩吧,便只讓敘郎在這里陪著我們說說話罷了。”
謝池瑩望了自己的姐姐一眼,見她只是對自己微笑,看起來并不反對,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被景瑚拖了出去。
兩個小姑娘并肩坐在船頭,景瑚伸手去摘了一個蓮蓬,一邊賞景,一邊和謝池瑩說著話,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游?可惜我大約是沒有機會欣賞過杭州四時的美景了。”
謝池瑩望著遠處緩緩落下的夕陽微笑,“不錯,不錯,如今都會背詩了。你想欣賞杭州四時的美景又有何難,嫁給一個杭州人便是了。”
“那倒也的確是臨時才背的。”景瑚承認的很爽快,甚至都不想伸手去掐她,只是沉浸在眼前壯麗的美景之中,“想欣賞杭州四時的美景,就嫁給一個杭州人,那我來日喜歡上燕梁其他的地方,難道把各個地方的人都嫁一遍不成?”
“就不能想著女子也可以靠自己,別人不說,至少我是個縣主,有封地食邑,能養活我自己,四處走動游玩。”
謝池瑩笑了笑,靠在了她的肩上,“真是財大氣粗,女中豪杰。你一個人終究太孤寂了,不如也帶上我,如何?”
景瑚沒有動,“才不帶上你呢,你眼見著都是要定親的人了,到時候瑩姐夫來管我要人,那我該怎么辦。不過我倒是可以帶上你表哥。”
謝池瑩坐直了,嗔她道:“你想得美。而且就你這個樣子,在我表哥面前乖順的像只小狗,還你帶著他,分明就是他帶著你。”
景瑚嘴硬,“我帶著他和他帶著我有什么分別?只要我們是在一起的就好了。”真想和他在一起,把萬水千山也走遍。
謝池瑩漸漸的放松下來,拿手刮著自己的臉要羞景瑚。
景瑚不理會她,剝了一個蓮子塞到了謝池瑩嘴里。她先前想吐出來,嚼了一下,卻覺出了一種別樣的清甜來,“原來新鮮的蓮子不是苦的呀。”
景瑚道:“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連這也不知道。這還是從前我大表哥告訴我的,在那以后我就愛上了這味道,燕京人倒沒有見吃這個的。”
謝池瑩開始賣弄學問,“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你喂我吃做什么,你該給我表哥才是。”
景瑚正打算再給她一個,聽見她這樣說,也就收回了手,“愛要不要呢。好像就你知道《西州曲》似的,嘉禾的采蓮女將這首詩編成了曲調在唱,你會不會?不會還逞能。”
謝池瑩越發覺得新奇起來,“那想必你是會的咯?唱給我聽聽,也叫我學一學。”
景瑚是經不得激的,真就輕輕哼唱了幾句,是《西洲曲》的開頭,“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唱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轉移了話題,“你是不是也沒有聽說今日老太妃要會的朋友是誰啊?瞧你那一臉傻子樣。”
謝池瑩白了她一眼,“你才是傻子呢。我的確沒有聽說,不過是老太妃的朋友,同我們應該也沒有什么關系。”
昨日里還在猜測老太妃出門游湖的用意,卻原來人家是另有打算。
景瑚拿著蓮蓬去蹭她的臉,“還敢朝我翻白眼兒,小心被老太妃看見,知道你不過都是裝出來的嫻靜。”
謝池瑩笑了笑,伸手折了一支短暫停留在她手邊的荷花。再往前行,便沒有荷花,只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了。
“我覺得你此刻還是多擔心擔心你的柯世兄吧。把我們兩個打發了出來,單留他一個在里面,你覺得是為了什么?
“該不會老太妃約見的這位老夫人家里有著十幾二十個未成婚的孫女,今晚準備讓表哥他選妃吧?”
景瑚方才實在太注意外面的風景了,又想著柯明敘和周老先生的關系,一下子沒想起來還有可能是這個原因,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一下子就有些坐不住。
剛要站起來,便見一艘畫舫悠悠的朝著她們所在的方向行駛過來,眼見著就是過來尋她們的。
景瑚便沒有動,正襟危坐,手中的蓮蓬也撂倒了湖里,等著那一只畫舫行的再近一些,亮明身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