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橫聞言憨憨一笑,手腳都不知道擺在哪兒了。
“這么高興啊!”永泰帝看著傻乎乎的他好笑地說道。
“皇上金口玉言夸贊臣,當然高興了。”沈舟橫清澈的目光看著他說道。
永泰帝看著他彎著腰,指指他眼前的石凳道,“坐,坐下說話啊,這樣朕看著不舒服。”
“謝皇上。”沈舟橫聞言拱手行禮,然后撩著袍子坐了下來。
“皇上只知道臣考上了狀元,不知道,臣的求學生涯。”沈舟橫目光坦坦蕩蕩地看著他說道。
“這有縣學,書院,求學生涯還有什么難的?”永泰帝簡單的說道,純真的雙眸看著他,一副不知世事的樣子。
沈舟橫終于知道這些天的違和感在哪兒了?
書本知識永泰帝那是爛熟于心,但涉及最普通人的實際生活,在他眼里沒有親身體會,是無法體會的。
沈舟橫看了看亭外湛藍的天空,連皇宮都出不去。
你指望他了解民間疾苦,他有些理解晉惠帝為何能說出:何不食肉糜。
用他家夭夭的話來說,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與百姓脫離了。
心思細膩的永泰帝發現沈舟橫神情不對,“怎么朕說錯話了。”
“沒有!”沈舟橫聞言趕緊搖頭道,“只不過臣家境支付不起高昂的束脩,尤其是在父親走后。”緊接著又說道,“臣所在了老家,自打隋朝開科舉之后,臣是第一個狀元。”
永泰帝聞言嘴巴張成了O型,“怎么可能?”
“臣不敢撒謊。”沈舟橫聞言立馬說道。
“朕記得你的家鄉,是九省通衢之地,可不是什么不毛之地,未開化之地耶!”永泰帝想起來目光直視著他說道。
“可能太小了吧!”沈舟橫驚訝地看著他說道,真是什么都打聽了,“所以這書院,縣學的水平不如江南文化盛行。”
“是啊!江南科考的舉子都比別的地方多。”永泰帝譏誚地說道,“所以他們抱團,抱的很正常。”
“呃……”沈舟橫食指劃過眉頭,這涉及黨爭,他不好怎么開口,想了想說道,“普通莊戶人家一年的嚼用二十兩足夠了。”
“多少一年?”永泰帝雙眸瞪的溜圓看著他說道。
“二十兩。”沈舟橫看著吃驚不已的永泰帝又說道。
“朕一個雞蛋就要十兩,倆雞蛋就夠莊戶人家一年嚼用了。”永泰帝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說道。
“什么?”沈舟橫一臉震驚地看著他說道,“十兩銀子一個,臣在平邑的時候雞蛋七八文一個。”
“京城菜市場賣的雞蛋,十文錢一個。”永泰帝面色平靜地看著他說道,“十兩銀子是御膳房給朕的報價。”
沈舟橫一下子就明白了,多出來的銀子哪兒去了,貪了唄!
永泰帝苦笑一聲道,“朕身邊連個說實話的人都沒有。”
“呃……”沈舟橫緊張地看著他,這話他不好說,對于現在的一切都不熟悉。
“你不用緊張,朕不是說你。”永泰帝唇邊泛起苦澀的笑意道,“最可氣的是大家都知道,卻獨獨的瞞著我一個。”
“皇上打算怎么辦?”沈舟橫深邃正直的目光看著他說道。
“我確實想打開殺戒。”永泰帝惡狠狠地說道,“都殺了他們也不會有冤枉的,可是不能啊!這皇帝當得我膽戰心驚的,身邊沒個信任的人,都哄著你,捧著你。大臣們那密如蛛網的關系,同門、同窗、同鄉、同科。我現在是茫然四顧,感覺孤立無援。”
這種感覺讓他害怕呀!手不自覺的顫抖著。
沈舟橫抿了抿唇看著忐忑不安的他說道,“徐首輔可是一心為了皇上,殫jing竭慮,站在朝臣的對里面。這徐首輔的府邸正堂,可擺放著棺材呢!”
“朕知道,所以他就是將朕給罵的狗血淋頭,朕也忍了。”永泰帝閉了閉眼看著他說道,“朕知道他難!”
沈舟橫聞言松了口氣,知道好賴就行,真要不分青紅皂白的,那真是憋屈。
徐首輔言辭激烈確實讓受不了,可皇上完全沒有以勢壓人,沒有廷杖徐首輔。
不過這也跟現在的廟堂情形有關。
當皇上做的不對的時候,士大夫根據儒家經義的解釋是可以勸阻、勸誡的。
這就可以理解為什么歷朝歷代都有些許正直的大臣,他們總是直言敢諫,甚至頂撞皇上,因為他們認為,皇上雖然至高無上,是道統所在,但道統的解釋權是在士大夫手中的。
哪怕是到了皇權現在至高無上,言官照樣冒著被打甚至被打死的危險直言進諫,并且以被打為榮——越是被打,越說明是士大夫占著道統的制高點,皇上在道統上勝不了我,只好通過武力。
這是皇帝懦弱的表現。
“皇上為什么不開誠布公地跟徐首輔談談呢!您二位目標一致,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啊!”沈舟橫積極地建議道。
永泰帝聞言遲疑了一下,又果斷搖搖頭道,“不行!”
“為什么呀?”沈舟橫這就不理解了,“皇上不說,徐首輔又不知道。君臣和,皇上才能實現自己的愿望啊!”
永泰帝縮在袖籠里的手緊緊的攥著,“駙馬這些日子不是在看吏部這一年多來,升遷調任的記錄。”
沈舟橫聞言就明白了,這兩年整頓吏治,徐首輔大肆排除異己,提拔自己親信之人。
“看樣子駙馬想到了。”永泰帝平靜的看著他說道。
“那皇上的意思呢?黨爭千百年來似乎都無法根除。”沈舟橫澄澈的雙眸看著他直白地說道,“往好里想想,都是自己人才能政令通達,如果是分屬不同,那么互相攻訐,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所以我才苦惱!”永泰帝雙手托著下巴緊皺著眉頭說道,“這樣做是不對的,有些人就因為跟太傅不是一派的,就被貶,賦閑在家了。”
“皇上指的是那些辦實事,一心為民的官員。”沈舟橫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說道。
“嗯嗯!”永泰帝輕點了下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