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除了玩笑之外,當然還有許多正兒八經的回憶。追憶,一位活得認真的母親,嚴肅的給女兒講述過山里的故事。
曾經,女兒感恩著母親的感恩,這里風和日麗。
后來,女兒厭惡著母親的厭惡,這里面目全非。
眼望這里的一切,聽來的記憶又有多少真實?不過是講述的人較了真,聽到的人犯了傻。
已向我走近的孟一垚,他可以任性地找樹,我就不能執著地找墓嗎?
隨之轉身朝那些矮矮的墳墓處飛奔,我耳邊響起了風聲和孟一垚追趕而來的腳步聲。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想帶未來男友去我熟悉他陌生的地方,這樣他就會寸步不離地緊跟自己。
又開啟了漫長的找墓過程,我從左找到右,孟一垚從前找到后。我們一處又一處,一遍又一遍的尋查,就差借把鋤頭挖地三尺了,然而也沒找出啥結果。
估計是上帝想給我留點遺憾,當我下次重回故土的借口。好吧……!上帝你的美意我就心領了。
孟一垚他能認認真真地陪我找墓,我得回敬正正經經地陪他抱樹。環視四周,選中了一顆看上去最為高大筆直的柏樹,我們默契十足的與它相擁。
這次我安靜的閉上了雙眼,沉默向樹傾訴著從不會用嘴言表的往事。竟發現......,有些看似奇怪地行為,卻真有被人信仰的道理。
擁抱樹的儀式結束后,我們在這棵柏樹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孟一垚’,‘蕭晴’。
轉身返程時,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我仰天任由雨絲打落到我臉頰,“孟一垚,你知道嗎?初夏的山上一碰到下雨,第二天土壤中就會爬滿蘑菇。”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生物課上過很多遍,采蘑菇一次都沒實操過,要不......?”
“打住,我懂,明天再帶你上次山就是。”聰明伶俐又稍顯自戀的我,搶答得可還正確?
我們相視一笑,站立在由微雨變暴雨的初夏時節。我加快速度超到孟一垚前方,笑話他腿長但頻率慢,他瞅了瞅我的傻樣,大步往前跑,我一路喊著“等等我”。
點燃火爐烤著身上的濕衣,爺爺奶奶們說這樣容易寒濕入體,我們換上了舊舊的布衣,彼此笑話著“你老了”。火爐旁的濕衣服冒著淡淡白煙,我時不時打個噴嚏,孟一垚催促我先去睡覺,他來負責填碳烤干衣服。
窗外的天漸漸由黑變亮,太陽緩緩升起,新的一天來到了,昨天如同昨天的昨天一樣悄然劃過。
從桃房而出,我順著青白竹梯爬了幾步,便停靠在了竹梯上。叫了幾聲“孟一垚”,都沒有得到回應,我順著竹梯爬上了閣樓。
除了有一張老式木頭床靠在墻邊,其它一片空曠。走近一打量,床上留有一封信,打開一看,字跡潦草地寫著:“蕭晴,你欠我一件事
這人看著溫文爾雅,實則很不要臉,以后千萬別再以貌取人。我真想當面問他一句:“我撿了一張臉送你,你要嗎?”
孟一垚你一路好走,我遛彎不送,再會再會。
繼續晃蕩前行,前方三五孩子成群,圍圈玩著打紙板。
打紙板,十余年前我也在這玩過。那時,我將紙疊成厚厚的正方形,拼命將對方的紙板打翻,如果打翻我就會在那手舞足蹈,如果沒有我就祈禱對方也打不翻。
那個總陪我打紙板的男孩,小時候被我屢次戲弄的男孩,他叫——蕭強。
上幼兒園時,我要演公主,他就演我身邊的太監。
上一年級時,同桌的男孩欺負我,他就幫我揍那小家伙。
有次,他撿到了兩塊錢,興高采烈地帶我去買辣條,我花光了那時我們心中的巨款。
具有記者潛能的我,早打探過蕭強的近況。如今的他,已拖家帶口搬去了城里,可能孩子都會打醬油了,真是早婚啊早昏,昏天啊暗地。
不管自己混得如何,只要得知兒時玩伴安好,這心就倍爽,拋出一塊硬幣祝福他們余生幸福。
眺望遠方,高大的土丘變矮了,寬廣的草坪變窄了,溫暖的房子變陌生了,其實它們沒變,是我變了。
難得在回憶往事時,我對自己的感官錯誤如此坦然自若。
我的生活態度通常是這樣展開的,徐澤這樣說聽著不對耳,徐澤這樣做看著不順眼,他就是個簡單到無知者無畏的傻白羊。
徐澤對我是喜歡還是愛,這個傻白羊估計自己都分不清。不折騰折騰他,怎么證明我在他的生命里晃來晃去過。
就這樣我晃過了頭,把他晃成腦震蕩后遺癥患者。他記性變得越來越差,不再記得給我過情人節,買生日禮物,我喜歡的不喜歡的一切他都漸忘。
某次約會他又不記得提前等我,還遲到了半個多小時,我酸言酸語道:“以前你說自己腿長跑得快,現在你腿也沒砍斷一截,卻比女人還磨嘰。”
“你以前遲到我有說過你嗎?”
我去!腦震蕩后遺癥患者是選擇性記憶。我也懶得和一個有病的人,再爭吵個喋喋不休。
女子當厚德載物,女子當冷靜冷靜,就這樣我冷靜到冷戰,冷戰到平靜,平靜到分手。
雖說不能把自己活成客棧,經歷太多過客,但也不能把自己當死過人的舊宅,一直循環哼唱愛情死亡曲。
選好化妝品,買對合身衣,我將自己漂漂亮亮地精裝修一番,感恩徐澤那個腦震蕩患者病變之恩。
我們再次相見,是在畢業后的同學聚會上,他待我已如校園初見時那般美好,可我不想再重新拿把扇子畫個“悲”字。
“哎!我們年級的‘模范情侶’都已分道揚鑣,讓我們這些光棍如何敢奢望天長地久的愛情。”錢志鵬向來是挑事不怕事大,他說的模范情侶正是本姑娘和徐澤。
“嘚了哈,你憑實力單身,無戀可擊。”徐澤快速回敬了錢志鵬一句。
錢志鵬立馬轉移目標,“磊哥,你什么時候和我們夢欣分道揚鑣?”
這話不算奇葩,更奇葩的事在同學會上比比皆是。
曾經的校草’蔣勛’臃腫成油膩男,逢人就說:“愛情不可靠,保險最牢靠。”
這一幕換來了無數女同學的慶幸,我們私下一致感慨:“辛好當年他沒接受自己地追求。”
感慨良多后,我們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有著文藝氣質的姑娘——白予涵。她的文雅情懷都作成了詩,高聲獻給了校草。
我是絢麗的夏花,
你是靜美的秋葉;
你拾起我,
我依附你;
慘綠年華,
不負青春,
不負卿。
只是,慘綠年華慘了青春也綠了卿。拆開看片言只字,誰的青春不荒唐?
悠長的嗩吶曲打斷了我的回憶,一群送葬隊伍從我身邊路過。又一個人告別了他的一生,棺材外面哭著嚷著,棺材里面聽不到一言半語。
跟著這群披麻戴孝的隊伍緩緩前行,走到正街上,坐上了大巴,離開了這里——蕭橋村。
車子行駛著我以前走過的路,路上有個小女孩對爸爸媽媽說:“我要好好讀書,將來當一名老師,學校會分我們一個小房子,你們住房子這邊,我住房子那邊。”
那個小女孩和我倒有幾分相像,她心中最初的愿望,從不是所謂的天邊,而是近在兩旁,最貼近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