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裝

第一千九十九節 要有光

大漢到底沒能看到奈落第四層,帶著遺憾消失了。

也許對他來說是一種悲哀,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因為那濃郁的黑暗,本就是令人絕望的存在啊……哪怕他再強大,再進化一百倍,也別想誕生一點光芒的地方。

宇宙黑子。

如果說永夜是光規則缺失的環境,那么宇宙黑子就是徹底排斥一切光明的地獄。光規則不僅不存在,連建立也不可能。因為在基礎層面就被排斥了。要想點燃光明,就需要比這里更優先的規則掌控權。

那又豈是行星級能夠做到的?

如果大漢知道,不管自己多么努力也無法改變現實,不知道他是否還會死不瞑目。世間最殘忍的地方不在于看不到希望,而在于看到了希望之后,卻又給你奪走……

命運給人類開了個大玩笑。

殘酷的玩笑。

伊甸的花園中,議長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再派出人手也無濟于事了。行星級的力量無法構建規則。就算數量再多也只是憑空消耗而已。要想點燃這里,最少需要恒星級,甚至是黑洞級的犧牲。

可問題在于,人類有幾個黑洞級?

這種高端力量是文明競爭的真正底氣,無論如何也不能隨意消耗的。人類不像博卡和蕯沙,沒有那么久的積累和底蘊。就算依靠數量優勢積攢出一定程度的高端力量,也不能消耗在這里。

以議長的眼光和解析能力當然可以看出,要想穿透這團黑暗,最少也要十余名恒星級的燃燒,作為不擅長光規則的人類,恐怕還要更多。

那不是冒險,純粹是拿人命在堆。

花園中,議長的雙拳緊握,微微顫抖。

他做不下這個決定。

也許只要他一個命令。艦群中就會出現勇于犧牲的強者,可之后呢?在穿透了這層黑暗,到達下一層,人類還要犧牲多少?就算全部死光。能否到達第七層的永訣之門?爭奪那進入第一世界的名額?

人類的底蘊,還是太單薄了……

“議長閣下。”背后傳來薩爾瓊斯的聲音。他提醒道。“我們需要新的犧牲者了。艦隊的光能正在失去。”

議長沒有回答,只是背對著薩爾瓊斯,久久不語。“無法沖破這黑暗,就算維持艦隊的光能又有什么用?”

“可我們不能停下腳步。”薩爾瓊斯回答。語氣平靜的可怕。“就算全部戰死,也不能停止。”

“請挑選犧牲者吧。”

“沒有犧牲者……”議長突然說道。“如果有,也應該是我。”

落地窗前,他消瘦的背影顯得更加消瘦,但卻挺的筆直。蒼老的體內仿佛涌動著一種力量,讓他一點點的從內心的最深處。喚醒那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堅韌。作為蒙貝托家族的家主,他已經守護這個文明太久了。久的他,忘記了自己也會發怒。也會冷酷。

“讓我來。薩爾瓊斯。”議長說道。抬起手放在眼前,張開,握緊。“你知道的。以我的規則構建能力,也許不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就可以穿透它。”

這是實話,在人類的三帝之中也只有議長才專精于解析和構建。這一點在他當初埋首于虛無之地就可以看得出來。要想穿透這層黑暗,繆斯不行,瑪姬不行,也只有他。才最適合。

可是,這不符合人類的利益。

“對不起,議長閣下,我不能接受這個命令。”薩爾瓊斯站在后面,面無表情的說著冰冷的話。“你知道原因。”

“如果你希望有一個結束,那么在不遠的將來你會得到的。但不是這里。”

“絕對不是。”

說著。薩爾瓊斯遞過來一張名單。“不要讓我們的犧牲白費。”

“…………”望著名單上一個個有力的名字,議長目光閃爍了一會,手指在名字上微微摩挲,終于嘆了口氣。“是我太任性了,那么。就這樣吧……”

他拿起筆剛要勾勒幾個名字,手指又停下了。在薩爾瓊斯的驚訝中突然問道。

“我們,有派出第八名犧牲者嗎?”

“沒有。”薩爾瓊斯肯定的回答,所有犧牲者都經過他的篩選,當然不會忘記。

“那現在誰在外面?”

議長訝聲問道,然后和薩爾瓊斯一起向外望去。只見黑暗的虛空中,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名牧師。正穿過艦群向黑暗走去。他并不魁梧,可就是那樣略顯單薄的背影,卻給人一種極為厚重,值得信賴的感覺。就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他也會一直走下去,直至永遠。

花園中,薩爾瓊斯和議長異口同聲的訝道。“天譴教會!”

“告死牧師!!”

是的,正是羅比……

只見黑暗的世界中,羅比就這樣慢慢的行走著,猙獰的鋼鐵戰艦,龐大的機械母星在他身后漸行漸遠,成為他的背景。世界……無比的安靜,就連時間都仿佛陷入了靜止。他的目光卻依舊清澈。

塵世的喧囂與雜亂,戰斗的血腥與暴戾,沒能污染他的眼,也沒能污染他的心。

就如同當初第一次見到血瞳時一樣,羅比,依舊是羅比。

那個喜歡槍械,總帶著陽光般笑容的大男孩。

黑色的牧師袍在他身上很合體,淡淡的微笑一如往昔。在羅比的身上看不到煩躁,也看不到憤怒與悲傷,只有平靜。就仿佛他并不是去點燃光明,而是赴一個約會。一個早在他還未出生,主就與他定下的約會。

“這是我選擇的路,所有罪責我一身背負。”

“謹以此身,仰望天上的父,吾愿承擔眾生的苦。”

“愿眾生平等自由,愿孩童沐浴主之恩寵。”

“吾可入血途,不求寬恕。”

黑暗的世界里,羅比一步一步的越過了艦隊,走到了那團永遠也不可照亮的黑暗前。沿途所過之處,不管是纖細的高速偵查艦,還是厚重的裝甲突擊艦都為他讓路。就仿佛在恭迎一位圣者,降臨到他的殿堂之中。

最終,羅比停下了腳步。眼前已是黑暗無盡。

“我來了……”

他這樣笑著說,然后抬起手,指向那黑暗的前方……

“主(吾)說,要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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