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裝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節 亡者的悲哀

同意?

拒絕?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感受著,感受著難得的寂靜,還有那大戰將起的氣息……人類的艱難,掙扎,使命,追求,如同電影般在兩人心頭掠過,一幕幕,一幅幅,那般清晰。

“就讓我,戰死在這榮耀的戰場上吧……”

“我還沒有死。”

“到我這里來!我們擋住他們!!”

“沖鋒!死在前進的路上!!”

“向我集火!我來拖住他們!!”

賽捷斯特,國度之戰,乃至一次次人類作為主體的戰爭中,那縱橫星空的身影,那一聲聲死亡面前的怒吼,都仿佛只在昨天。不知不覺中,血瞳的目光有些迷茫了。曾經他也是這些戰士中的一員,也為了人類的進化而付出。但不知道何時卻悄然轉變了身份。轉變到,甚至人類擋在他的前方,也要被他突破的身份。

一聲嘆息,血瞳起身,走向門外。

“讓我想想吧。”

“我明白。”議長回答,也沒有抬頭目送。

這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事實上除了血瞳,誰也不知道他到底還有什么底牌,還有多少隱藏的力量。議長也不清楚,但他憑借著強大的解析天賦卻能感覺一些。只可惜他并不知道,這部分力量對于血瞳來說絕不僅僅是助力,更是一種負擔與沉重。

克羅迪爾萬年的苦難,那些堅持,煙消云散的絕望……一切的一切,現在都背負在血瞳身上。讓他再次向宇宙展開這個文明,又是何等的難以抉擇?難道要讓那些已經戰死的征服者們,再次回到這人間的戰場?再次體會末路與絕望?

那他們的一生又算什么?他們努力戰斗。為之付出的又算什么?

克羅迪爾已經消失了,就應該讓它安息啊……從地獄中歸來。不是重生的幸福,而是亡者的悲哀。

血瞳渾渾噩噩的走著,不知不覺回到了自己的諸神之黃昏。一進艦橋,羅比就敏銳的察覺到他的不對,關心的問道。

“出什么事了?”

“一點麻煩。”血瞳回答,卻只是默默的走到艦長席上坐下,把玩起面前的一個水晶沙漏,他的雙目沒有焦點。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羅比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和旁邊的雙子姐弟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血瞳的異樣。

從他們認識到現在,血瞳何時這樣迷茫過了?以往的血瞳,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難,再強的敵人,也從未退縮過。他就是一頭從末世走出的野獸,那堅韌的體內是血一樣沸騰的斗志。也正是這樣強大的自信與斗志,才撐起這個小隊的天空。讓每一個小隊成員都覺得安心,寧靜。

可是今天……為什么……血瞳會迷茫?

羅比很奇怪。但他也知道血瞳這樣的人是無法勸慰的,因為越是意志堅定就越是內心封閉。強者不需要憐憫,只需要在無人之時舔舐傷口。

所以羅比也只能給雙子姐弟一個眼色。帶著兩個小家伙離開。

望著身后逐漸關閉的艙門,小波西擔憂的說道。“血瞳哥哥狀態有些奇怪啊,不要小波西給他營造個精神世界嗎?也許可以讓他好過一些。”

“你還是別添亂了。”羅比苦笑,雙子姐弟和自己都是精神領域專精,可血瞳見識過的能力系強者還少了?指望靠精神力來影響血瞳,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的好。

三人漸漸遠去,而身后的艦橋中,血瞳也起身站了起來。

他并沒有對迎來的船員說什么,就這樣走出了艦橋。轉身上了頂端的天臺。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浩瀚無盡的星空。遠處。人類的pos群徐徐延展著,如同一片黑壓壓的云彩。一個個看起來只有指甲大的pos球體穿在復雜的管線之上。就好像成竄的葡萄。而每一顆葡萄上的點點光芒,就是一個個窗戶。

看著這些pos群,血瞳仿佛可以感覺到其中的生命與活力,那一片片歡聲笑語,孩童的玩鬧,大人的笑罵。

那是人間的景象,簡單,卻又真實。

而自己呢?

血瞳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自己要守護他們嗎?

用那份沉重與悲哀?那不屬于人間的力量??

悄然無息間,血瞳的瞳孔開始改變了。中央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紅點,然后變濃,變大,漸漸占據了瞳孔的全部。血一樣的紅色物質開始旋轉,形成旋渦。下一刻,血瞳的意識就來到了血海空間。生機盎然的pos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翻滾的血海,刺鼻的腥氣。

克羅迪爾,王之領地。

克羅迪爾是一個人造種族,準確的說,除了初代王,第一代克羅迪爾人都是簡單堆砌的碳水化合物。最初是被當做試驗品和奴隸的。所以他們并沒有靈魂,也不可以轉生。是克羅迪爾的一代王發現了用意志催生靈魂的辦法,才讓克羅迪爾人有了屬于自己的靈魂之力。

只可惜,這種辦法也是不完美的。所以克羅迪爾人不會如其他原生種族那樣,死亡重歸輪回,而是徹底消亡。除此以外,只有冥王的冥界和王的血海,才能保留這些戰死者的半靈魂。成為克羅迪爾征服者的安眠之地。

不過其中還有一些細微差別,那就是冥王的冥界保留的都是厭倦了戰斗的安息者。而王的血海,保留的卻是渴望廝殺,斗志不消的英靈。

他們在血海中咆哮,爭斗著,哪怕死去也不會停止。他們希望有一天王會重新帶領他們回歸世間,繼續克羅迪爾的傳奇。死亡并不能阻止他們,也不能消磨他們。他們是為了戰斗而生的強者,是永遠無法屈服的戰士。

浮于血海之上,血瞳親眼看著那些在海底咆哮的血影,那一個個強大,卻又兇猛的模糊人形。久久無語。

“為什么……不能安息?”

“是仇恨太多?還是遺憾太多?”

“哪怕死去,也要在血海中廝殺,哪怕死去,也不想重歸安寧。你們這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難道仇恨的力量就那么大?還是為了那不可實現的幻想?”

“克羅迪爾……已經消失了啊……”

血海上空,血瞳默默的低著頭,眼神越來越哀傷。

他就那么默默的站著。仿佛忘記了時間,也仿佛忘記了現實。起風了……刺鼻的血腥之風從血瞳身邊掠過,吹動了他的衣角,也撩起了他的發絲。

終于,他默默的伸出手……對血海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