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風閣共兩層,從房頂偷看不可能,一層的飛檐上都是積雪,想毫無痕跡的藏身,除非......
“嗚!”“嗚!”“嗚!”
阿夔用牙哨吹出一種悶悶的聲音,不如上次吹的“金雕”叫聲尖銳,但在這雪夜里顯得格外恐怖。
“嗚!嗚!”
“嘎嘎嘎嘎!”
“呵呵~哈哈哈~”
竹林里沒有鳥,可對面山上是松林,一時間各種鬼嚎般的貓頭鷹叫聲此起彼伏。
外面動靜太大,藏風閣的窗戶被推開了,露出張人臉來:
“老馬,外面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雕鸮突然就叫起來了,晚上聽到貓頭鷹叫可不是好兆頭,要死人了……”仆人老馬揣著手縮著脖子還沒說完,就聽到二層有人下令:
“搜!”
幾個身影從檐下、閣樓飛出,竹林里一陣悉悉索索,管事知道,那是史家的暗衛出動了,便罵那老馬:
“田舍奴!少胡說八道,去看看斗雞舍關好沒有。”
“啪”的一下,他把窗又關上了。
這一陣雕鸮叫聲,引出了藏在飛檐下出氣口旁的史家暗衛,竹稍上的邵春他們瞬間得了目標。
“嗚兒!”“嗚!”
阿夔又掀起了各種貓頭鷹叫聲的第二波高潮。
兩個史家暗衛應聲而倒。。
他們有二十來人,因為分散,這兩個沒有后援。
很快,有兩人背好他們的彈弓袋,悄悄回到了飛檐下。那當然是換了裝的邵春和程飛,都蒙著臉,不說話根本認不出是誰。
好險啊!
若是貿然接近,只怕還沒見到四郎,就已經去見了珍王。
邵春貼出氣的縫隙往里望,這里果然是最佳監視口,難怪他們暗衛不用弓箭用彈弓,
彈珠比箭支小,
從出氣口朝里射毫無障礙。
程飛也找到了個觀察口,兩人做了個手勢,
一個朝里觀察,一個對外防御。
只見那管事對史墨白說了兩句,退到窗邊站著,史墨白端起姜糖水請蘇四郎同飲。
邵春在飛檐下很緊張,
彈弓比弓箭技術要求更高,
尤其是他沒練過從這個小口射進去。
但……
這是唯一的辦法。
邵春閉起一只眼,瞄準了四郎的手臂。雖不知是否有毒,防人之心不可無,寧可誤打,
也不能讓他喝下去。
元植一邊端起姜湯,
一邊笑道:“我妹妹也愛煮這些湯湯水水,最神奇的是,她居然能用石頭煮出一塊金子......”
邵春的彈弓還未發射,元植手里的湯碗被史墨白接了過來:“來人啊,
姜湯冷了,
另裝碗熱的來。”
元植還沒反應過來,史墨白笑臉迎了過來:“四郎君,您的意思是,令妹還懂煉金術?”
“當時魏光把我家錢財一卷而空,
后來陸續追回了部分,
我娘總是耿耿于懷,臥病在床。她為了逗我娘開心,
拿塊黃泥,
丟在鍋里煮了一夜,再拿出來,竟然成了塊黃燦燦的金子。
這一招把我娘給逗樂了,
再不提那些失去的家財。她這騙人的小把戲,居然把我娘的病給治好了,
你說好笑不好笑?”
元植是不信黃泥能煮出黃金的,
雖然最后拿到手里的真是塊金子。
府里的仆婢更是親眼見小娘子將黃泥裹在金塊上,
純粹就是逗夫人開心。
李明珠見女兒賣力讓她寬心,魏光也已罪有應得,
她就算為了兒女,也不該再想那些找不回來的錢財,
于是便假裝相信女兒能煉金。
那段時日元植不在府里住,
他回來正好看到煉出黃金,
大家皆大歡喜那一幕。
“煉”出來的金塊,其實是李琛帶回來的金礦石樣板。
可這事落在史墨白耳中,卻不異于天籟之音。
大唐道士煉丹盛行,無外乎兩個目的,一是煉金,二是長生。
別人能不能煉金不一定,但若說蘇小妹會煉金,
史墨白還是會相信五分。畢竟她能所不能的事,不是一兩件。
到手的天書,
說不定只是前半本版。這蘇四郎還得留著。他改變主意,把殺了蘇元植私吞天書,變成了放長線釣大魚。
飛檐下的邵春、程飛為元植捏了把汗。
想不到,
為他解圍的竟是小娘子。
“四郎,臨摹沒那么容易,我再多找幾位畫師同時畫,
不如趁夜色把您和三千貫送到您蘇府舊宅,明日一早,史某必將天書親手奉上,不耽誤您去見大將軍。
令妹的天書若是出續集,史某期待下次還能與您合作。”
史墨白說的是真心話,蘇四郎雖然傻,架不住人家有個聰明妹子,從明天起,還得讓墨青主動出擊才行。
見史墨白要送蘇四郎回舊宅,邵春二人跳下飛檐,朝竹林里奔去。
他們原樣換回自己的衣袍,將那兩名打昏的安慰埋在雪堆里,會不會被找到、能不能活,就顧不上了。
離開竹林見到阿夔,他指指對面松林,邵春才看見若隱若現的火把,阿夔笑道:
“我們把十來個人引到山上去了,讓他們找鷹鸮去吧。”
“四郎君應該沒事,你們先回去稟報,我們帶暗衛在后面盯著。”邵春心里窩火,打定主意,若是真有意外,他們先搶回天書,那個出賣妹妹的四郎君,誰愛救誰救。
到了崇義坊,阿復回了蘇府,阿夔一個人轉道去了藩邸。
小娘子在珍王府,這會兒也不知睡了沒有。
珍王府里有人守靈,仆婢們也有人陪著值夜,白雪和滿府的白色燈籠,照得珍王府一片光亮。
洛泱住在后院挨著老淑人寢室的廂房里,今晚聽老淑人講外曾祖的故事,才知道他在王妃早逝后,再沒立珍王妃的原因。
那個沖著自己叫的“湘兒”,不是叫錯,而是確有其人。
他誰都認不得,只把花一般的曾外孫女,認成了那個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年輕女子。
洛泱正坐在榻上出神,忽然窗格被小石子撞了一下。
她抿嘴一笑:
這家伙,真是膽大包天,這會兒還敢過來,若是被人撞見,御史豈不是要參他大大失德?
她披上大氅,也沒叫荷花跟著,推門走了出去。
假山旁站著個人,她一眼就認出不是李奏,便停住了腳步:
“是誰?”
“小娘子膽子變小了?”
阿夔向外跨出一步,讓雪光照在他胡子拉碴、卻笑意盈盈的臉上,他低沉的聲音傳來:
“是我,阿史那.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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