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守孝期間不能宴請、不能赴宴,家里也不能大魚大肉、高聲說笑,過年的新衣裳都是素色的,也不能出去串門拜年。
冬至到正月十五,洛泱沒什么感覺就過了。
今天天氣好,洛泱幾個正站在老桃樹下抬頭往看。剛才阿成跑回長川閣說,老桃樹開花了,大家都出來看新鮮。
“好幾年都只長葉不開花了,這還真是新鮮事。”
“難道府里要有喜事了?”
“五郎君醒來可不就是喜事?”
“可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大家正在議論紛紛,忽然聽到外面也有喧嘩聲,洛泱轉頭一看,鄧春花正提著個籃子走進來,身邊跟著兩個丫頭都在往籃子里看。
“小娘子,快來看!”
鄧春花恨不得三步兩步走到洛泱跟前,可又怕晃到籃子里的東西,洛泱迎了去。
難怪籃子這么大,原來里面裝著個小嬰兒。
“哪來的孩子?”洛泱伸手去把蓋在孩子臉的紗巾掀開,孩子只有三、四個月大,卻已看得出他長得眉清目秀。鄧春花道:
“他們剛在大門口撿到的,也不知是誰這么狠心,把孩子丟在咱們府門外。”
以前鬧饑荒的時候,常有人逃荒到洛陽,就把養不起的孩子放在大戶人家門口,這樣孩子還能有條活路。
可這孩子不像,他臉和手都洗得干干凈凈,身包著的襁褓質地很好,連裝著他的提籃也不是尋常平民家里用的。
洛泱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急忙伸手到襁褓下面,果然摸到了一封信。
“李蕊?快,阿成,你們快出去找找,是李蕊!”
去年他們會到東都,李明珠就派人去小彭莊接李蕊和四郎的孩子,可到了小彭莊,李式卻說李蕊帶著孩子已經走三天了。
那天得知四郎殉國,李蕊就哭了好久,她說要帶孩子去看父親,大家都以為她是去洛陽蘇府,要送她,也被拒絕了。
洛陽蘇府不見人,又派人到長安蘇府去找,也沒有找到。
這會兒她把孩子送到蘇府,自己卻悄悄走了。
洛陽趕緊把孩子抱在懷里,李蕊把孩子照顧得很好,白白胖胖的,抱他的時候,他似乎有感覺,嘟起小嘴吹了個口水泡泡。
她把孩子抱到李明珠屋里,輕呼到:“阿娘,快來看,李蕊和四兄的孩子!”
“李蕊回來了?這孩子!這幾個月抱著個嬰兒躲到哪里去了,真叫人擔心......”李明珠正在念經,聽說是四郎的孩子,忙站起來去看。
“她把孩子放在府門外,估計沒走遠,我讓阿成他們去追了。”
“都到家了,她還往哪去?”李明珠接過孩子,輕輕晃著,看著看著,她想到死去的四郎,又有些心酸:“多好的孩子,他爹都沒能看他一眼......”
洛泱已經把信看了一遍,輕輕嘆了口氣說:
“難怪找不到她。這么冷的天,她一個人抱著孩子到同州去了,她想讓孩子看看四兄倒下的地方。她在信說,沒臉見她爹,也沒臉見您,蘇家的孩子還給蘇家,還想讓這孩子長大像他爹一樣,當個大將軍......”
“四郎......”
李明珠抽泣起來,這小小的面孔,與兒時的四郎長得一模一樣。
四郎總說他是爹不疼、娘不愛,從小就是五郎和小妹的替罪羊,可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只不過有時顧著更小的孩子,忽略了。
蘇知遠親手殺了四郎,又豈知他心中不痛苦?
好在現在除了蘇家幾兄妹和李奏,沒人知道四郎被殺真相,他的兒子不必在父親的過失陰影中長大。
幾位郎君都出去找也沒有找到李蕊,她要存心藏起來,又如何找得到?
蘇云翼的到來,讓蘇府增添了不少生機。
旺財、來福的孩子都留在長安,看到牙牙學語的云翼,旺財夫婦再顧不去跟那幾只鶴吵架,每天都守在李明珠房門口。
洛泱遠遠看著母親和乳娘,笑盈盈的抱著蘇云翼在廊下曬太陽,她笑著對身邊的五郎說:
“又有個需要阿娘看護的人了,而且這個小人還需要照顧很多年......我也安心回長安去了。”
“我這個身體只怕以后進不了軍營了,神火司倒是有些興趣。再不行,我就留在長安管蘇家的產業,總之不能做個廢人。”
他們都商量好了,過幾天洛泱和五郎,跟著今年的春茶一起出發去長安,今年收到的茶葉更多了,他們需要新的籌劃。
李奏此時手里拿著元楨寫來的信,面寫著小妹的行程,他的心忽然沒來由的緊張起來,兩人已經分開太久太久,久到連心痛都覺得不真實。
她真要回來了嗎?
“啟稟齊王,盧龍傳來戰報!”
李奏把元楨的信折好,接過阿凜手里的信,打開一看,不禁喜眉梢,大笑道:
“好!干得好!朱邪赤心和阿史那.夔前后攻入回鶻牙帳城,大唐再不需要委屈自己的公主嫁到異國他鄉了!”
“我們已經滅了回鶻?那真是可喜可賀!”裴煊聽了也很高興,阿慕與阿夔都是跟著齊王一起經歷各種艱難險阻的人,他笑道:
“這會你可要好好給他們記一功。”
李奏意味深長的笑道:“那當然,阿慕是本王親自帶出來的徒兒,本王可是舉賢不避親的。”
阿夔就不一樣了,這個野性十足的突厥小子,蟄伏的時候可以聽你的話,跳起來撓人的時候,他絕不會手軟。
更何況,他在盧龍竟敢放言,要回來娶洛泱。
就算我與洛泱有隙,你有什么資格娶洛泱?憑你是草原的王?
“傳本王諭令,將從回鶻人手里奪到的塞北草原,復安北都護府,朱邪赤心兼任鎮守使,安北以豢養馬羊為主業。
撤銷江南馬場,將俘獲的十萬回鶻人遷往江南、嶺南,各藩鎮撥出荒地讓他們自行耕種,誰開的荒地,歸誰所有。”
李奏這是要讓大唐重新規劃,畜牧業從南方的良田退出,恢復耕種,形成南耕北牧的新局面。
裴煊忍不住提醒他:“這次攻打盧龍以及回鶻,阿史那都算是頭功,這樣他是不是會有意見?”
“有什么意見?他不是已經得到盧龍節度使了嗎?”
李奏輕描淡寫道:
“除非他掃清契丹人,我就把安東都護府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