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會有隊金吾衛從皇城出發,在城中巡一圈再回到皇城里的金吾衛營房休息。
李奏要溜出宮的時候,唐弘就要親自帶隊,而且隊伍必須是過命的親衛。
最近,唐弘覺得自己有些廢鞋,因為某人晚上經常要出宮,他覺得自己都要把長安城的青石板踩爛了正琢磨著怎么向內侍省多申領幾雙軍靴。
阿凜倒是不怎么廢鞋,李奏出去,他們要留在宮里打掩護。可他感覺自己快要戀愛了,因為隔三差五就要去教坊找馬蕓,由她在兩位主人之間私相傳遞比較自然。
有時是朵花,有時是份點心有時只有小小字條。
阿凜和馬蕓傳遞東西時又不可能不說話,有時還要帶口信,那都是要交代清楚的。一來二去兩人也熟稔起來。
昨晚李奏回得雖晚,但今早天不亮起來準備上朝,人照樣jing神抖擻、意氣風發,嘴角還掛著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這樣從心底溢出來的笑容,此刻也掛在洛泱的嘴角。
昨晚她做了件兩輩子第一次做的事,似乎與這個世間的女德相悖,好在她和李奏本就不是初次為人,也不在乎那樣的循規蹈矩。
只覺得自然而然,愛意天成。
“小娘子,顧先生已經請到,是不是叫阿呆準備開始了?”荷花進來問。洛泱瞄了一眼面前的銅鏡,趕緊收起她那顆蕩漾春心:
“嗯,就像前日那樣,找些他愛吃的點心給他。”
“阿呆呀,他什么都愛吃比以前阿慕還能吃。點心早備下了,我去替他拿。”小娘子開心手下的人感受得到也都開開心心。
顧允之就站在門外,看著大家前呼后擁安頓阿呆,他在心里感慨道:
不是有她在的地方就有病患,而是很多病患就算是在醫者眼前,只要不是來求醫的,就沒人會在意。
這個阿呆常常往來于春明街,顧允之偶曾見過,只是沒想到洛泱會把他也撿回來。
呆傻也能用針灸治?
只有那些旁門左道的野醫書才敢這樣寫,但往往不會被正統醫者所采納。若是太醫院能治癡呆傻,裝傻的光王肯定沒法裝這么多年。
阿呆已經有了一回經驗,對這位扎針的“娘”已經十分信任,加上手里還有他想都不敢想的好吃點心,那還不是叫他怎樣就怎樣?
“頭針我說你來扎。”
洛泱對顧允之行針比對自己還放心。
留好頭針,顧允之便看洛泱行體針。因為這個刺針和捻針各派醫者還會略有不同,更講究手感。
他早就留意到洛泱拿的這枚桃花針,只不過,他見過桃花針幾種針形,還以為它們是一套。這樣妖孽的東西,就算是顧允之洛泱也沒必要向他解釋。
兩人忙乎了半個時辰終于收了針。
阿成在中庭拍著手念小娘子教他的打油詩: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達。”
荷花就在旁邊說:“荷花趕走癩蛤蟆!”
“癩蛤蟆!癩蛤蟆!”阿呆似乎聽懂了,也跟著拍手哈哈笑。荷花也對著他念:“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白羊身上腫!白羊身上腫!”
聽著阿呆改的詞,大家都呆住了,五郎故意問他:“為什么是白羊不是白狗?”
“羊弟弟也白。”
就算他不知是雪落在狗身上讓狗顯得腫,至少他知道他的白羊和白狗有共同特征,荷花驚喜看向洛泱:
“小娘子,阿呆是不是要好了?”
洛泱笑道:“哪有這么快,再扎十四次也不一定能全好。”
“但是婢子覺得他變聰明了耶。”
阿呆似乎知道荷花在表揚他,高興的拉著阿成往外跑:“聰明了耶!聰明了耶!”
顧允之已將頭針與體針的穴位及施針方法,都默默記在心里,他已完全把洛泱當成良師益友,對她拱手行禮道:
“多謝小娘子不吝賜教。明日我過來送上參苓白術散加味方,其中包括扁豆、山藥、蓮肉、薏苡仁、桔梗、砂仁、黃芪、肉蓯蓉、補骨脂、益智仁、制首烏,此方乃為父所得,對人體五遲有一定功效。連服半月,正好配合行針。”
“太好了,參苓白術散那我也要記下來。”洛泱也是愛學習的個性,從顧允之身上,她也學到了許多以前不懂的中醫知識。
顧允之含笑道:“在下告辭。”
中醫“五遲癥”是指立遲、語遲、行遲、發遲、齒遲,阿呆的弱智就屬于這個范疇。有了顧允之這個藥方的配合,阿呆康復的可能性更大了。
洛泱看她們收拾了東西,正要往后院里去,外面傳來說話聲,五郎送顧允之出去,正好在門口接待了來人。
那人走后,五郎轉頭快步追上妹妹:
“妹妹留步,宮里送帖子來了。”
“帖子?昨兒才進宮賞花,難道他就不怕大臣彈劾他只顧玩樂、無心朝政?”洛泱抿著嘴笑。
元橋手指虛點著她也笑道:“難怪說女生外向,現在你心里就只有他他他?此宮非彼宮,是興慶宮里來的帖子,蕭太后要請你入宮。”
“太后?”
洛泱接過帖子,打開一開,上面并沒有寫任何理由,只是簡單說請她入宮。她的眉頭蹙了起來:
“并不是正式宴會,明明只需口諭,太后卻正兒八經下了帖子”
五郎也覺得不對勁,把帖子接過去看了看,他遲疑道:“是不是太后有些生你的氣?那日入宮,并沒有見到她,卻也沒有再去。”
“應該是這個原因。可圣上的病我實在沒法治躲也不是辦法,明日進宮再說吧。”
五郎點頭道:“嗯嗯,若是有什么情況,讓清源公主遞個話出來,阿夔不在,我到花萼相輝樓下面去等,有事還能到郡王府里求助。”
長安哪都好,就是一旦涉及宮中事物,一切都會變得變幻莫測。
圣上的病,顧允之已經跟她講得很清楚,因為丹藥里有多重有毒重金屬,長期服用,已經藥石無醫,就算是桃花針也無能為力。
她不經意的朝手指上的桃花戒指看去。
那唯一沒有變紅的花蕊,更是讓她陷入了不可預知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