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殿,皇帝明昭倒墨汁、寫朱批,文曉荼則早已摘了翟冠,坐在臨窗的羅漢榻上,正狠狠撕咬著肉脯,一盤五香豬肉脯已經被她吃了泰半,倒是旁邊兩盤jing美的小點心沒怎么動。
“皇上,嬪妾不大理解,您為什么突然對賢妃發作?”文曉荼嘴里還嚼著肉脯呢。
皇帝明昭眼都沒抬一下,只冷哼道:“誰叫她陽奉陰違!”
文曉荼愣了一下,“這話從何說起?”
明昭飛快在折子上寫下“駁回”二字,臉色已有些陰沉:“朕叫她協理宮務,她就只會一味躲懶,照舊只由林氏一人主事!分明是不把朕的吩咐當一回事!”
文曉荼黑線,不爭權還不好?
等等,貌似皇帝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想讓辛若芝制衡林氏,辛若芝不愿惹事生非,皇帝當然不滿了。
明昭撂下朱筆,道:“朕起初還以為是礙于位份之別,她爭不過林氏,故而晉她妃位。可沒想到,她還是一如往常!”
明昭臉色很是陰郁,朕的好處,可不是白拿的!這個賢妃,也不是白當的!
“倒是多虧林氏今天挑事,否則朕還真不好直接發作。”明昭忽的冷笑了一下,如此一來,辛氏想不爭也不成了!
看著皇帝那陰險的嘴臉,文曉荼不由地打了個寒戰,這個狗皇帝,忒損了!連自己妃子都算計!人家辛若芝又沒做錯什么,狗皇帝卻順手就坑了人家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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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曉荼暗自倒吸一口冷氣,這狗逼玩意兒,太不當人了!
文曉荼忍不住弱弱道:“辛賢妃只是不喜歡爭權奪利罷了。”——你非逼人家爭斗,是不是下作了?
皇帝明昭幽幽看向他的阿荼:你以為朕是為了誰?
文曉荼被這幽怨的眼神瞅得渾身發毛:你瞅我干啥?!莫不是算計完辛若芝,又想算計我了?!
看到阿荼防備的眼神,明昭突然覺得很受傷,他只得解釋道:“因辛氏不肯好好協理宮務,再加上母后縱容,林氏又籠絡了江氏、崔氏,景宜宮的勢力已然膨脹,若不加以節制,林氏只怕會出不該有的野心。朕這么做,是不想后宮失去平衡,也不想看到林氏做出逾矩之事,連累朕的女兒。”
這么聽著,好像是從大局考慮、深明大義,又特慈父。
但是吧,你行為有點狗了吧?
“所以,皇上就逼著辛賢妃去制衡林德妃?”文曉荼又拿了塊豬肉脯啃著。
明昭淡淡說:“現下來看,辛氏是最合適的人選。”——阿荼畢竟資歷淺、家世也不夠高,為了日后長遠計,要事先鋪好路。
文曉荼嘆氣:“辛氏這是招誰惹誰了?”——沒招誰也沒惹誰,林德妃跳出來針對,狗皇帝反手也坑她,真可憐。
明昭臉色一黑,朕都解釋得很清楚了,是辛氏陽奉陰違在先,她要是乖乖聽話,朕也不會如此!
“誰叫她總是心存妄想,朕索性直接滅了她的妄念!”明昭恨恨道。
文曉荼愣了一下:啥妄想?啥妄念?
這詞兒怎么有點耳熟?!
哦,想起來了,早先皇帝也警告她不許心存妄想的!這妄想就是勾搭皇帝唄!
她的確一直木有妄想,倒是皇帝改了主意,非要妄想她!
明昭咬牙切齒道:“自打去年母后大壽,朕封她為賢妃,她便想盡辦法往朕跟前湊!人湊不過來,便著人送東西過來!不是湯湯水水、便是香囊荷包!”——阿荼倒是好,與朕好了這么久了,膳食一次都沒送過朕!更遑論女紅了!
文曉荼笑了:“這不挺好嗎?后宮嬪妃,誰不想得寵,賢妃這是人之常情。”——人家這是盡職盡責好伐?難道要像洛美人那樣消極怠工才好?
明昭眼神涼涼瞥了過來:“挺好?那你怎么不學學?!”
文曉荼傻了眼,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她只得諂笑道:“皇上說笑了,嬪妾宮里的廚子,哪里能跟乾安宮御膳房比?嬪妾宮里倆廚子還是您賞的呢?嬪妾怎么好意思班門弄斧?”又順手摸了一塊千層酥塞嘴里,嗯,真好吃!
明昭眼神更冷了,冷得像是極北之地的冰川,“那女紅呢?別告訴朕你不會!!”
文曉荼差點被千層酥給噎著,“介個……嬪妾會一點點,但手藝實在拿不出手。”——她倒是繼承了原主的平針繡技藝,只不過本來就繡工平平,再加上她好久沒碰針線了,技藝還不曉得退步到什么地步呢!
明昭咬牙切齒道:“你手藝再差?還差得過辛氏?!辛氏都能把鴛鴦繡成水鴨子!”
這話有點好笑,但文曉荼笑不出來,她八成連水鴨子都繡不好……但這會子皇帝眼神無比核善,她實在沒膽子說不,便道:“若是皇上不嫌棄,嬪妾一定竭盡全力。”
聽了這話,明昭瞬間轉怒為笑,笑得還很燦爛:“那朕就等著阿荼的女紅了。”
文曉荼:次奧,狗皇帝變臉真快!
唉,心好累。
文曉荼身子一攤,直接軟在羅漢榻的靠背上,整個人全然沒了儀態。
“累了嗎?”皇帝明昭面露關切之色。
文曉荼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這一天,又是磕了十八個頭,頤年殿一波斗,來了圣安殿,還得應付狗皇帝,腿累、膝蓋累,心累、腦子累,累死老娘了!
而且,狗皇帝把她叫來,八成今晚還得滾床單,得嘞,還得繼續受累。
我特么就是個苦累命啊。
看著阿荼那耷拉的眼皮,明昭心道,看樣子是真的乏了,便道:“那你先在榻上躺會吧。”
那感情好,文曉荼連忙脫了鞋子,把羅漢榻的引枕當睡枕,直接就躺下了。
羅漢榻的主要用途是當沙發用,但也可以當床用,不過羅漢榻中間通常會放置炕幾,但好在皇帝這張羅漢榻很長,目測超過三米,文曉荼用腳丫子把紫檀木炕幾往前推一推便可以躺開了。
三尺寬的榻,當單人床用,還是足夠的。
身下是軟硬適中的團龍緞條褥,腦袋底下的引枕也很軟和,文曉荼躺下就覺得昏昏,不一會兒就不由自主入眠了。
“阿荼?”見羅漢榻上人一步動不動,明昭忍不住喚了一聲。
果然沒有回應。
“睡著了?”明昭微微驚訝,旋即嘆了口氣,起身去了里頭寢殿,抱了一條錦被出來,蓋在了阿荼身上。
雖是三月了,但對阿荼而言,并不算暖和,若不蓋被子,肯定會著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