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長河,忘川奈何邊。
江琬在看的,其實并不是韶文穎。
她看的,是前面離自己這邊最近的一個簽到點呢!
韶文穎并不知江琬真意,還當她是在用目光嘲諷自己,一時就覺無限惱火。
他現在一看到江氏兄妹,尤其是一看到江琬,那是真的心理陰影無限大。
要不是此刻無處可去,或許唯有跟隨長公主才能得些許安全,他簡直就要在看到江琬的第一眼,就趕緊避開了。
江琬可不在意韶文穎怎么想,她看到前方數丈遠處,有兩具骸骨抱在一起。
雖是抱在一起的姿勢,仿佛這兩人情深義重,至死也不愿分離須臾,可實際上,卻見這兩具骸骨一個腹中穿劍——那是抱著他的那人,在將劍刺入他腹中。
另一個,著大袖留仙裙,因頭上鬢發早已隨頭皮血肉的消逝而脫落,她的腳邊就散落了一地枯發,還有步搖簪花等首飾。
雖已成枯骨,但任誰一眼看去,也都能猜想出來,這必定是個生前極為愛美的女子。
而被她擁抱著,又被她用一劍刺入腹中的男子,同樣手按一柄分水刺,刺入了對面女子心腔。
這兩個人,是互相刺殺,同歸于盡的!
江琬注意到系統對這個簽到點的提示:“發現簽到點,愛侶反目的仇殺地,請問是否簽到?”
這個提示就很特別,反正這種類型,江琬還真是首次見到。
系統也不提這兩人姓名,就直接說是“愛侶反目的仇殺地”,如果簽到,能簽出什么呢?
江琬現在還剩自由點五十五個,因此不必猶豫。
她對長公主道:“長公主殿下,裴兄記憶傳承,我們等在這里也并無益處,不如分開走走看,說不定能發現一些線索?”
長公主面上似還有惆悵色,這時江琬一提議,她立刻回過神來,便道:“可。”
又說:“風桐,你負責警戒。”
風桐應諾,長公主才當先走開。她一走開,其他人便也四散開來,很快仔細查看起各尸骸邊的具體情況。
裴卓遇到傳承,其實眾人都眼饞得很。要不是長公主威信在此,大家可真未必能有這么君子風度,都忍住不去看那五行咒印的秘密。
好在當下尸骸眾多,看起來這一個個的,生前也多半都是不凡,說不定其他人也會留下傳承呢?
眾人有些心熱,便各尋方向,都認真查找。
連桑又蓮都壯著膽子,不愿跟兄長挨在一處查找,而是自己尋了個離眾人都隔得不遠的地方,慢慢細看。
江琬則直奔自己看準的簽到點而去。
簽到!
系統:“你在愛侶反目的仇殺地簽到,獲得人間七煞氣,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七煞七苦。”
七縷煞氣出現在系統空間,顏色各異,各有沉浮。
每一縷都映照晦暗,只見其形,都仿佛使人心懼。
江琬連忙將意識從系統空間退出,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心喜還是心悸了。
此地果然非同尋常,看看她剛剛得到了什么?
她也沒忘記,她從前在邪氣井暴動時簽到得過一門奇術,叫七煞傀儡術。
邪氣井暴動本就是可遇不可求,這七殺傀儡術自然也是如此。
但當時的江琬因為這七煞傀儡的煉制缺乏必備材料:七縷煞氣,卻不得將此奇術暫時擱置。
而在之前,江琬在西市武斗臺簽到,也曾簽出過一縷煞氣。
所以她原先就理所當然的以為,只要自己再想想辦法,多簽出幾縷煞氣,應該就能將七煞傀儡術的符兵煉制出來。
那時候的江琬可真想不到,世上原來還有“七煞氣”這種特殊的,成組合的煞氣。
這會兒她卻是恍然了:看來七殺傀儡術要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煞氣,而是如此等遍布人間七苦的特殊煞氣!
真是一次神奇的收獲。
江璃離著江琬不遠,這時卻是驚呼一聲:“此人留言說,那邊的橋,是奈何橋。奈何橋,活人不能渡,忘川河,生人不能游。”
一句話出,眾人齊將視線轉向他。
江璃聲音中透出了驚惶:“他們在殷墟地宮外圍爭斗,意外落入此地。初時還在因為各種恩怨而互相攻伐不休,后來,他們發現此為絕地……”
他咽了咽口水,說:“此處,沒有出路,不能前行,不能后退,無水無食。天下絕頂高手在此,也……必死無疑!”
話音落下,一時各種聲音仿佛都沒有了,只余下眾人略略發緊的呼吸聲。
緊接著,長公主低聲而沉靜地說:“江璃說的沒有錯,這里沒有出路,無水無食。因而后來人心生惡,有人為了活命而動了……食人的念頭。”
“他們,還行動了。”裴卓不知何時已將那邊的五行咒印都記在心里,他還快速在刻畫五行咒印的地方挖了一個深坑,將齊衍細心掩埋。
“師祖便因不愿與此等……畜生同流合污,于是自絕經脈。”他說著,慢慢走過來,面色沉重。
其余諸人面面相覷。
對啊,相關內容,他們先前其實就已經在齊衍的留言中看到了。
只是后來露出了齊衍的傳承,眾人被傳承所吸引,因而一時竟忘了這危機。
桑又蓮苦澀道:“如果沒有出路,那縱使得到再多傳承,又能有什么意義?”
桑允文和韶文穎就沒忍住,第一時間將視線轉到江琬身上。
因為就是江琬,在最開始女官勝霞說要逃離陣法圓盤的時候,提議叫眾人不要動,說陣法下方有通道。
然后,通道確實是有了,可如果通道下反而是絕路呢?
楊世英也將視線慢慢投過來,江璃皺眉,正要說什么,忽聽得那邊水下,猛地傳出一陣桀桀怪笑。
“善存老人,離恨劍客,再叫你們再追我老鬼,當真以為我逃不脫?當真以為我怕你們?”
又是一串得意大笑過后,就聽得那邊水下,猛地嘩啦一聲。
眾人的視線里,就只見到那奈何橋下,深深的水中,陡然沖出一人。
此人一躍沖天,帶起長串水花,也不見他如何借力,竟就此在空中幾番轉折,而后躍上了河岸。
來到了橋的這邊,正離江琬所站立之處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