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最怕的是,永熙帝借題發揮,借這一次機會就致秦夙于死地!
當然,他可能未必會直接對秦夙下殺令,但他也有千百種方法可以對付秦夙。
比如說,先將他以殺人嫌犯的身份押入大牢,又或者,干脆就直接圈禁?
別說秦夙是絕世高手,再是絕世高手,他也還沒天下無敵呢。就算是天下無敵了,那也只是個人武力上的英雄,要怎么對抗擁有國家權力,甚至是站在道義制高點上的永熙帝?
江琬不能放任事態發展,這個口子不能開!
一旦開了,事情就很難收拾了。
永熙帝被江琬接連的兩個請罪給請得腦子清醒了點,他強忍住上前去扶起江琬的沖動,沉聲道:“你說,你是有關乎天下……存亡的要事?”
這話出口的時候,永熙帝的內心其實是遲疑的。
他甚至覺得荒唐,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江琬的氣勢卻使他無法忽視她說的每一句話。甚至,被打斷了對秦夙的處置,他都顧不得了。
他也沒有追究江琬究竟是怎么進宮的這個問題,而是自然而然地就被她引導了話題。
問完了,他又忍不住接連道:“你快……起來,朕恕你無罪。”
唉,算了,朕乃帝王,朕想要誰無罪誰就能無罪!
沒辦法,誰叫他偏偏就看這個江家的小娘子順眼了呢。咳……也不是順眼,總之就有點不太想罰她。
江琬還是先恭敬地又磕了個頭,道:“多謝陛下隆恩,陛下果然是英明之主,難怪天下歸服。”說話時,她語氣里多含了幾分笑意與激賞,雖然是拍皇帝馬屁,可這個馬屁拍得,還是非常真誠的。
說完,她快速站起來。
不得不說,有些人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不管她說什么,聽者都容易信服。
永熙帝被江琬夸得從心底里舒暢起來,沒忍住哈哈笑出聲,連連道:“起來,起來。你既有要事要說,走,與朕去……”
說著,他游目四顧。
本來是想說著讓江琬跟他到一個方便的地方說話的,可這目光一移,問題就出來了。
永熙帝恍然記起來自己剛剛要做的是什么,他深夜從紫宸殿出來,其它大事都不處理,可不是為了處置秦夙么?
江琬帶給他的感覺再奇異,也只能打斷他一時,卻阻擋不了他處置秦夙的決心。
永熙帝的目光瞬間沉了下來,他聲音一冷,立刻道:“岳行云,先將九皇子押到……”
“陛下!”江琬忙又喊一聲。
好家伙,第二次打斷永熙帝了。
先前她第一次打斷的時候,周圍人就忍不住紛紛用異樣的目光看她。
等她再第二次打斷,而永熙帝居然還不生氣,只是用略微有些閃躲的目光看江琬,道:“琬娘啊,這老九他今次可是犯了大罪,朕不能包庇他啊。”
他是真的有點不大敢看江琬,就是莫名心虛,總覺得江琬與自己那早已過世的……母親,咳咳,在某種程度上氣質非常相合。
永熙帝為自己這個想法而感到萬分尷尬,更尷尬的是,自己還要當著江琬的面,處置她的未婚夫。
江琬立即道:“敢問陛下,九皇子犯了什么大罪?”
事情既然都擺到臺面上來說了,那就擺上臺面說吧。
蒙混不過關,那就正面應對好了!
永熙帝提起秦夙,心里還是有氣的,還有一些更為隱秘的情緒,使得他當下嘆了一聲,道:“深夜,在禁宮之中殺人。殺的還是他的庶母!琬娘,此事如不處置,天理都難容!”
庶母!
死亡的宮裝女子不是普通宮女,而是永熙帝的嬪妃?
江琬心房一陣砰跳,忙說:“陛下,證據確鑿嗎?當真是九皇子出手殺人了?非是臣不信陛下,實在是九殿下為人品性向來溫厚穩重,輕易不與人為敵,這其中是否是有隱情?還請陛下明察秋毫,再仔細驗證。陛下如此英明,想來要查探出真相,也是輕而易舉的。”
呵,有意思。
永熙帝著急忙慌地給秦夙蓋帽子,直接就說他是殺人犯。江琬又開口就給秦夙脫帽子,張嘴就說他是被冤枉的。
可江琬跟永熙帝的分量能一樣嗎?永熙帝能聽江琬的嗎?
永熙帝雖然覺得此時的江琬令自己看得格外順眼,她說的話他也很愿意傾聽,但涉及到一些根本性的重大問題,他就沒辦法輕易松口了。
“琬娘啊,”永熙帝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朕既是君,也是父。若非老九確實殺人了,朕又豈能非要治他的罪?”
說著,他嘆一聲,道:“魯敬,方才的目擊證人在哪里?叫他們與琬娘分說分說。”
這也就是江琬在這里,永熙帝居然還真的實實在在地跟她討論起了秦夙的罪行問題。要不然,換一個人,你看永熙帝搭不搭理?
當然,重點是,江琬此時還處在“主母訓斥”的特殊光環下,不然永熙帝也不可能會是這種反應的。
江琬默默計算著光環失效的時間,眼看魯敬果然提了幾名太監宮女過來,太監有三人,宮女有兩人,此外還有幾名侍衛。
是了,有如此之多的人證在,如果他們都指認秦夙殺人,秦夙又能怎么辦?
江琬卻不理會這些人,反而直接越過他們,只看向一旁的秦夙,問道:“請問九殿下,這兩名死者,當真都是死于你手嗎?你可有分辯?這其中是否還另有隱情?”
特意問最后那一句,是因為江琬從氣息上看出來了,那名太監確實就是秦夙殺的。可是,宮妃不是!
雖然永熙帝口口聲聲說著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實際上,殺太監和殺庶母,其情節嚴重性還是相差非常之大的。
秦夙就站在湖邊,劍還在他手中。因為戴著面具,他臉上的表情基本上都被掩蓋了,沒有人能夠看出來,他此刻是個什么心理狀態。
他也很少說話——
事實上,永熙帝等人,也只是比江琬先到了小片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