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幡招展,行伍絡繹,黑色的軍服、黑色的軍旗,如同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滾滾向北,殺向契丹。
士兵們身著戰襖、頭戴皮盔,至少二分之一的士兵配備著牛皮鎧甲,整個隊伍混編有槍矛手、刀盾手、弓弩手,各種長短軍械的配備相當可觀,攻防戰力不容小覷。
任威站在pángbiān,一張臉yǐ精揪成了包子樣兒。
若是依著他的意思,宗主自完成南疆選官的任務時起,就該趁勢辭官,堂堂“繼嗣堂”宗主,就該運籌于帷幄之中,暗導天下大勢。
如今可好,皇帝一聲令下,他們的宗主也不得不上了前線,由于身在軍伍,“繼嗣堂”倉促之間根本méiyǒu辦法插手,想在他身邊混入幾個侍衛也不成。
任威只能自我安慰:“萬馬千軍中,真要起了大戰,便是混入百十個侍衛,也起不了作用。再者說,小小契丹而已,朝廷十六萬大軍,必定馬到功成,宗主身為將官,不致親臨矢石,應該不致有shíme危險……”
阿奴眺望著絡繹不絕的軍隊,咬一咬薄薄的下唇,忽然對小蠻道:“小蠻,我想隨大軍而去,說不定有機會就近照顧郎君。”
“這怎么行!”
小蠻驚訝地看向阿奴:“阿奴,你不曾在軍旅中待過,不知軍紀的森嚴,你不在軍籍,是根本混不進去的。以郎君現在的軍職,又沒資格自配私兵。大軍十余萬人呢,到了遼東一旦打起仗來,你連他在哪兒都不zhīdào。”
阿奴憂心忡忡地道:“這我zhīdào,只是,一路跟著他。我更放心一些。我擅長易容潛行之術。rúguǒ有機會,也未必不能到他身邊,多一個zìjǐ人總能多一分照應。你要照顧孩子,分身不得,讓我去吧。”
小蠻想了想,用力搖了搖頭。
她和阿奴經歷不同,如今的身份也不同。讓她很難答應阿奴的要求。
她曾長期在軍伍中生活,雖說只是內衛,不曾打過仗,可是軍伍中的規矩、紀律她是qīngchǔ的,在她看來,阿奴的想法荒唐之極。而且。楊帆走時把整個家都交給了她,rúguǒ她答應阿奴隨楊帆而去,萬一阿奴有個三長兩短,她如何向楊帆交待。
阿奴顯然不是一時興起,一見她不肯答應,忙向古竹婷使了個眼色,古竹婷便湊上來,幫著阿奴說服起來。看這樣子。要隨軍而行是阿奴早和古竹婷早就商議好了的。兩個人在山坡上。就對小蠻展開了水磨功夫……
武則天及時處治了來俊臣,得以讓滿朝文武把精力放回到平遼東之叛上面。經過一段shíjiān的準備,大軍終于得以出發。點將的shíhòu,武則天忽然想到了女兒太平的要求,于是一道旨意,把他也調回了軍伍。
楊帆此時正率領著他的隊伍隨同大隊人馬前進,楊帆被任命為一團校尉,他這支人馬是從各地折沖府抽調出來的精兵組成的,說是精兵,也不過是銼子里拔大個而已。
“府兵制”yǐ精漸趨崩壞,朝廷如今yǐ精漸漸開始施行募兵制。左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新任司農少卿麻仁節等所率人馬就是禁軍和募軍,是精銳部隊,作為先鋒。
而楊帆所在的這一支部隊以府兵組成的衛軍居多,作為預備隊,是后路軍,由行軍大總管燕匪石和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統領。
楊帆這一路人馬雖是從各地府軍抽調上來的士卒匯編而成,但是整個部屬架構也是齊全的,別駕、長史、六曹尉、參軍,一應俱有。一路下來,楊帆和幾名部屬都已相互熟悉了,這時正一邊趕路,一邊信口談笑。
別駕史睿道:“小小契丹,竟勞動這許多名將、如此龐大的一支軍隊,朝廷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殺雞也用牛刀!”
長史云孤帆勸道:“史別駕不可大意,聽說那契丹兵卒驍勇善戰,營州府被他們一攻即克,陣斬營州都督趙文翙,旋即又攻下崇州,活捉唐龍山軍討擊副使許欽寂,不是nàme好對付的。”
錄事參軍唐濤不以為然地道:“云長史休長他人志氣,滅zìjǐ威風。契丹人攻無不克,那是因為邊軍無能。我朝邊軍,除了隴右軍善戰,其他各方邊軍根本不堪一擊。他們平時維持一下邊地治安、抓抓走私的邊民還成,打仗?他們差得遠啦!”
別駕史睿和六曹尉mǎshàng附和起來。
唐朝的邊軍系統采取的是世襲軍戶制,這和明朝的衛所兵差不多,第一代都是能征善戰的軍士,定居該地,建立軍戶,朝廷免除他們的稅賦徭役,但是作為代價,他們每戶必須世代出丁,進補上代邊軍的缺額。
這樣的軍隊,幾代之后就退化了,像西域地區年年打仗,邊軍的戰斗力還非常可觀,而遼東地區自建國以來很少發生大的戰事,很多邊軍士兵自打接過父輩傳下來的兵器,就壓根沒打過仗。
再加上世襲的邊軍將領吃空餉,兵員不足,有些人家父輩疼惜兒孫,遲遲不肯交班,以至兵員老化,各種問題不斷,所以根本談不上多大的戰斗力。因此,現在朝廷的各個軍隊系統中,是府軍瞧不起邊軍,募軍瞧不起府軍,禁軍瞧不起募軍。
楊帆聽了部下們的議論,說道:“契丹人甲胄不全、兵器殘破,固然不假。可是他們身居苦寒之地,以游牧和狩獵為生,所以天生就精于騎射,悍勇好斗。如今聚而成軍,戰力不可小覷。須知驕兵必敗,小心為上!”
楊帆是一團主將,身居校尉,眾將官不好反駁他的意見,于是紛紛稱是。
別駕史睿笑道:“末將聽說,楊校尉昔年在隴右的shíhòu,曾經于明威戍率五千邊軍在十萬突厥兵馬的追擊下安全撤出飛狐口,折損不過三分之一。又協助婁大將軍智退突厥兵馬。校尉如此精通軍事。我等有幸在楊校尉御下,此去遼東,必可建功立業!”
楊帆自家事zìjǐ知,哪敢以精通兵法的百戰之將自居,連忙擺手,謙遜地道:“那都是以訛傳訛,當不得真。突厥有十萬大軍不假。不過當時突破飛狐口關隘沖進關來的尚不足兩萬,我們撤退途中,又占了地利,這才從容撤回明威戍。”
“如今上面有各位久經戰陣的大將軍統領全軍、調兵遣將,咱們一營之兵,份內之事只是在大將軍的統領之下。明號令、嚴軍紀,奮勇殺敵便是。說到建功立業,以我朝廷兵威之盛,你我袍澤同心協力,卻也不難!”
眾將都很樂觀,齊齊應聲。
這時,長史云孤帆忽然把手一指,欣然道:“快看!燕大總管來了!”
楊帆等人回頭望去。就見帥旗飄飄。上書斗大一個“燕”字,fǎngfó突兀的洪流當中。驟然涌進一股新水,于行進的軍隊當中,劈開浪濤滾滾而來。行進中的府軍官兵紛紛閃向驛路兩旁給他們讓開了道路。
楊帆見狀,忙也撥馬閃到路旁,與麾下眾將一起策馬肅立,恭送燕大總管的人馬過去。
這才是一支真正的精兵,軍旗獵獵如火,足有八百名鐵甲騎士,騎在雄健無比的高頭大mǎshàng,甲胄鮮明,鞍韉整齊,佩刀掛盾,高執紅纓長漆槍,銀亮的鋼槍尖刃,寒光閃爍,十分威武雄壯。
史睿、云孤帆等人都很羨慕地看著這支燕大總管的親軍,他們統一身著鐵鎧,外罩半臂戰袍,肩上挎著戰弓,腰佩短刀,牛皮箭壺,鞍側掛著一面黑色生漆的牛皮騎盾,繪著猛獸的圖案,一桿紅纓長槍血槽宛然,閃著猙獰的幽光。
反詭帆這一路府兵,那就完全不可比了。
他們牽的馬有高有矮、有肥有瘦。馬背上掛著自備的糧袋、灶具、氈衣、睡袋。刀劍和弓箭、甲胄制式混亂,并不統一,有的人根本沒穿皮甲,有的人雖然身著半身甲,但皮甲很久méiyǒu上油保養了,漆光yǐ精磨去,皮甲yǐ精皸裂,肩頭還開了線。
威風凜凜的前導親軍過去,“鋼鐵俠”就金光閃閃地出現了。
全套的簇新的明光鎧,由頭到腳把燕大總管包裹起來,使他在陽光下就像一具閃閃發光的金甲神人。銅色的鱗片狀的護腮和護頸把他的臉也擋了起來,只能看到一只鷹鉤鼻子和一雙銳利威嚴的眼睛。
直到他從楊帆面前目不斜視地走過去,楊帆都沒看到他的長相,只記住了那只鷹鉤鼻子。
許多府軍新兵嘖嘖贊嘆,艷羨不已,有些打過仗的老兵牽著他的老馬,卻在不屑地吐唾沫:“呸!一看就是些沒打過仗的新兵蛋子,神氣shíme。離遼東還他娘的遠著呢,一個個身披重甲,看著威風,用不了多久就得人困馬乏!”
楊帆的耳朵夠尖,聽見這些老兵不屑一顧的唾罵,臉上不由一熱,因為他剛才也在心里贊嘆呢。剛剛他還同那些嘖嘖贊嘆的士兵yīyàng,震撼于這支隊伍的威武雄壯,此時聽那老兵一言,才覺得燕大總管似乎也不怎么懂得軍伍中事。
不過,楊帆策馬路邊,看看絡繹不絕的隊伍,前不見頭,后不見尾,浩浩蕩蕩,無邊無沿,不禁又信心大增。
也許那位燕大總管同zìjǐyīyàng不諳兵法,不過這支隊伍還有左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這可都是能征善戰、久經沙場的老將,以此雄軍,大軍到日,叛亂怕不旦夕可平。
是以,此去遼東,于他而言,不過遠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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