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織錦繡

第四章 前塵往事

何英華楞在了那里,她隨著蘭雪服侍。乖乖的躺下,腳上還一陣陣的疼,胳膊上被自己咬的部位傳來了一陣陣的清涼,左邊腦袋還隱隱作痛。怪不得自己頭上包著一個白布呢,頭發都披散著。原來自己的腦袋昨天撞到了。

記憶的閘門打開,很多東西涌現出來。這是何英華十二歲那一年發生的事情。

何家是大梁的皇商。何家的當家人是何英華的父親何源。何源年紀輕輕,繼承了家業,在父親何老太爺的扶持下,一步步的把何家的產業做的更加大了。前兩年何老太爺去世,何源承襲了皇商的位置。何源是一個聰明的,他跟宮里關系走的近,是宮里最大的綢緞供應商,也是這大夏四大綢緞商之首,蘇城商會的會長。何源利用自己宮里的人脈,把自己的大女兒,姿容出眾的何榮華送入宮中做了官女子。何榮華也算是爭氣,如今,幾年下來,她已經不是普通的官女子,已經成了皇帝宮里的貴人了。雖然這位份是低了一點,但是,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這使得何家在官場上多了一層榮耀,很多官員也不把何家當普通商家對待了。

何家的生意越發的紅火起來。可是,前一段時間,又到了每年給宮中最大的一次進貢綢緞的時候,何源和以往一樣,帶著大量的貨物還有嫡妻許氏一起去了京城。家里的事情就交給了庶長子何明耀,內務交給了一直都深受何源信任的妾劉姨娘。

噩耗突然傳來,何源和許氏在宮里死了。內務府給的理由是,因為這一次的綢緞出了問題,內廷震怒,打了何源幾下板子,誰知道,何源剛好有病在身,一下子就死了。跟他一起進宮,去內宮看望一位內宮娘娘的許氏得到丈夫突然去世的消息,心疾發作,也死了。作為內務府,對于何源夫妻的死也深表遺憾,他們不但派人送了何源夫妻的尸體回到江南的蘇城,還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何家兄弟們,甚至還表示,何家的皇商身份沒有丟,直接給何源的兒子繼承。不過,因為何源的兒子比較多,內務府的人讓何源的兒子們辦好父母的后事,然后讓他們商議出來繼承父親皇商位置的人,去內務府辦理手續。

何家上下都懵了。送走內務府的官員,何家眾人,趕緊就忙著辦理何源夫妻的喪事。在一眾蘇城何源朋友的幫助下,何源夫妻的喪事終于辦完了。可是,這個時候,蔣家上門糾結了一直給何家供貨的絲商,染坊,一些小綢緞商人上門來討要債務。巨額的債務,一下子壓垮了何家。進入宮里的那些高級綢緞,貨沒了,錢也沒有了,甚至何源兩口子的命也搭在了宮里。沒有了這一筆巨額資金,何家的錢出現了斷口。

何明耀,劉姨娘沒有法子,只能把何家的銀庫打開,先還債再說。可是沒有想到,何源居然欠下了巨額的債務,總共是一百多萬兩銀子的債務,何家的銀庫里只有不到二十萬兩銀子。沒有法子,何家上下開始變賣各種東西。這就是現在何英華的聽濤小筑里面那些值錢的古董字畫,擺設,玉器都不見了的原因。就是剛剛劉姨娘頭上,也一件銀器都沒有,只有一朵小小的白色絨花。

家里的東西都賣完了,也不夠填補這巨大窟窿的。本來,何家的鋪面還在持續賺錢中,把這些錢收回來,也能還上大部分的欠債,可是,不懂得做生意的何明耀,何明輝兩弟兄,為了著急還債,為了被父母辦好喪事,大量的從鋪子里面抽調銀錢,使得鋪子沒有了周轉資金進新花色的綢緞。這樣一來,鋪子不但不賺錢了,還開始不停的賠錢。

為了維持這些鋪子,何明耀只能忍痛把家里大部分的田產都賣掉。饒是如此,也只是讓鋪子半死不活的存在著,賺錢是遠遠談不上。鋪子不賺錢,家里能賣的都賣了,可是巨大的債務一點都沒有減少。何家人都愁壞了。

蔣家日日帶著人前來討債。大少爺何明耀,二少爺何明輝日日奔走,尋求幫助,昨天在街市上,正好碰上和巡撫家公子一起吃飯的蔣家大老爺蔣光海。蔣光海首先挑釁,激怒了何明輝,使得何明輝在巡撫公子面前失言惹惱了巡撫公子,巡撫公子本來就是一個紈绔,一個混不吝,他眼里哪里有小小的商家何家,還是落敗了的何家?他立刻叫人去打何明輝。

何明耀忙去攔著,護住了弟弟,可是他自己卻被打成了重傷。何明耀被人抬回來的時候,蔣家的下人和巡撫家的下人還囂張的跟著回來,在何家大宅,他們出口不遜,沖動的何英華氣不過,跑出去跟這幾個囂張的下人們理論,被其中一個巡撫家的下人推到在地,腦袋碰到了臺階上,流血一地,這使得那些囂張的家人也嚇了一跳,他們怕出人命,不好交代,忙一哄而散了。

何英華怎么會忘記這個事情?當年,她受傷后的第二天,劉姨娘照顧她,為了給她看傷,甚至把劉姨娘剩下的那個當年何源送給她的定情玉佩都給當了。可是,醒來后的何英華卻一點都不領情,還尖酸刻薄的譏諷劉姨娘。劉姨娘也沒有辯解,維持一貫淡淡的模樣。可是,接下來,卻發生了蔣家來討債,溫家來退婚的事情。

劉姨娘被親生女兒退婚這個事情打擊的不輕,二姑娘哭個不停。這個時候,大少爺何明耀也醒了過來,請來的大夫宣布,何明耀需要十分名貴的藥材,才能救治,可是,那樣一筆銀子,在何家以前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對于現在的何家來說,卻是巨款,何家沒有法子救治何明耀,只能看著何明耀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最后成為殘疾。

兩天后,二姑娘何菁華不能忍受屈辱,在夜間悄悄的上吊自殺了。劉姨娘這一段時間被府里接二連三出事,弄的焦頭爛額,只顧得照顧受傷的大少爺何明耀和四姑娘何英華,對于自己的親生女兒反而疏忽了,眼看女兒慘死,她病倒了。

可是這個時候,又發生了雪上加霜的事情,何明耀被送回來的時候,劉姨娘和何英華都跑到前院去,何英華受傷,劉姨娘照料何英華,使得劉姨娘在那些來滋事的巡撫家的下人們看到了。其中一個是巡撫家的管事,他看上了風韻猶存的劉姨娘,就上門來討劉姨娘,甚至還威脅說,如果何家不交出劉姨娘,巡撫家就要追究大少爺二少爺冒犯巡撫公子的事情,到時候,何家二少爺就要面臨牢獄之災。

劉姨娘喪女之時,又遭遇這樣的羞辱,她進退兩難。要是從了那個管事,她怎么甘心?要是不從,二少爺就要遭難。劉姨娘一狠心,也上吊自殺,步了女兒的后塵。

巡撫家的管事看到這樣的結果,只能道了一聲晦氣,從何家額了一筆錢走人了。

何英華還記得她當時看到冰冷的劉姨娘的尸體,悔恨,內疚,痛苦,氣憤交織的心情。這樣的憤怒一直持續糾纏她,哪怕后來,她成為韓家老太太,這仇恨還記得清清楚楚。

眼下,這事情又活生生的發生在眼前,她怎么能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