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維忠當了這衛王長史,走到哪,哪怕是大學士,相爺面前都會給幾分面子。來何家的時候,也是傲氣十足,心里想,何家不過是一個商戶,還不當他大爺一樣敬著?沒有想到,他今天,被一個小女孩給當面罵了。這何英華說的啥意思?這不是在說,何家年年給衛王送銀子,可是,衛王母子卻把何家家主給害了,害了之后,還去冒領了人家何家的銀子。這事情做的委實不太好,可是,這巧取豪奪的事情,衛王府里可是常干的。小到莊子上強占農田,大到為了幾個古董逼迫百姓。這真的不算什么。不過,沒下何家這一筆銀子數額稍微大一些罷了。哪里想到,何家居然就鬧到皇帝那。害得衛王被皇帝下了旨意申斥,還責令衛王要賠償這一筆銀子。衛王心里是恨死何家了,但是,圣旨不得不尊。可是,這銀子確實已經花光了。哪里去弄去?就想用拖字訣,讓何家自己不要銀子了。這樣也能跟皇上面前交代過去。可是,沒有想到,這何家的小姑娘,伶牙俐齒,居然這么一篇話的,把衛王府上下都給罵進去了。偏偏自己還說不出一個不字,錢維忠氣的渾身亂戰,何英華還在繼續說。
“可是,皇上不愿意,當時,皇上就訓斥我了。說我年幼不懂事。這天下是誰的天下啊?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天下人應該伺候誰啊?當然是皇上了。你們何家是誰的皇商啊?不是衛王的皇商,也不是平國公的皇商,也不是惠妃娘娘的皇商,你們何家是皇上的皇商。所以,你們何家只需要對皇上忠心就行了。皇上說這銀子是何家的,那就是何家的,皇上說衛王要把這銀子給何家,何家不要都不行。要不就是抗旨不尊。”
錢維忠本來要呵斥何英華的,聽了這個話,倒是不敢吭聲了。何英華說的也對啊,這天下是皇帝的。皇帝讓給誰錢就是給誰,冒領不管是誰都是不對的。都是抗旨不尊。何家不管抗旨不尊,難道衛王就敢了嗎?錢維忠只能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何英華卻沒有理會錢維忠臉上一會兒紅了,一會兒白,她還在自顧自說下去:“皇上跟我說了這么一堆的道理。可惜,我年紀幼小,沒有讀過啥書,只是會閨中游戲玩樂,做一下針線女紅什么的。哪里懂得呢?沒有法子了,我只能問皇上了,陛下,這衛王殿下可是龍子,是天潢貴胄,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那就是天,那就是君,我們怎么敢跟君,跟天要錢呢?我們何家是萬萬不敢的。陛下您就是把這個銀子給我們何家要下來了,我們何家也不敢收。”
“皇上都被我給氣笑了,罵我道,你這個小丫頭,一點道理都不懂。回去多認幾個字,多跟著人學一下學問人情道理。這天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朕了。其余所有人都是朕的子民。君只有一個,那就是朕,衛王雖然是朕的兒子,他也是朕的臣子。他還不是君呢。”
這一番話是何英華學著皇帝的語氣說出來的。卻把錢維忠的臉色都給說青了。如今,他都顧不得生氣了,他這心里一個勁兒的往外面冒涼氣。
這個帽子扣的實在是太大了,往小了說,這是何英華一個給小姑娘跟皇上扯閑篇。往大了說,這是皇上對衛王不滿了啊。何英華說的對,這天下只有一個天子,一個君,那就是皇上,所有的皇子公主宗室親王,全都是臣。無論身份貴賤,在皇帝面前都是子民。誰要是敢越雷池一步,那就是謀逆,那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啊。
賴長清看著錢長史一臉的冷汗,這一會兒都有些可憐他了。
何英華還在繼續說著:“哎,可憐我這個蠢的。皇上跟我這么掰開了,揉碎了好好的說道理。我還是不明白,一個勁兒的說何家不敢要這個錢。不過是一百多萬兩銀子,我們何家虧的起,幾年功夫,我們只要鋪子還在,工坊還在,一樣能賺回來。要是皇上覺得我們何家給衛王殿下銀子,沒有給皇上。那今年的銀子我們何家也不要了,都當時送給皇上盡孝心了。皇上罵我說,你這糊涂東西,朕讓你收著,你就收著。至于衛王的銀子,朕去派人替你要回來。你一個小人兒哪里會干這個?”
“這么說,我倒是明白了。原來這要銀子的事情,不用我出面啊。皇上會派人幫我料理清楚的。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我這么一個糊涂的,大字兒不識得幾個的閨中幼女,哪里能管這么大的事情呢。我就又高興了。皇上又說,看我這么糊涂不是辦法,偏偏我父母都不在了,沒有人管教。我大姐姐倒是可以長姐當母教導我。可是,我大姐姐如今在宮里,不方便管我。所以,皇上就讓我跟著吳廣安吳大人在司農司混著。一來讓吳大人教導我,二來,跟著吳大人走南闖北去,也見識見識,開拓眼界,別這么小家子氣的。”
“這下子我只能叩謝圣恩了。說起來,皇上的恩情真的比天還大,什么都替我考慮好了。還要幫我討債,還要找人教導我。那我沒有啥能說的,只能聽從皇上的安排,不管這些銀錢上的事情,好好跟著吳大人學習就是了。所以啊,長史大人今天跟我說這些銀錢的事情,不管衛王是現在還給我們家銀子也好,以后還也好,其實都不用跟我說。直接去跟皇上說。要是皇上沒有功夫,可以跟皇上派的,幫我何家要錢的人說一下就完了。不用這么上門來,還耽誤您的功夫。真是對不住了。”
何英華說到這里,還又給錢維忠施了一個福禮。這樣言辭懇切,態度端正,錢維忠卻一個勁兒的冒冷汗。這個小姑娘太厲害了。這一個臟字都不用,一點都不要錢的態度,倒是把衛王府給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