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度極高的雪花銀錠子哪怕在夕陽下都刺人雙眸。
威遠伯太夫人不自在瞇了瞇眸子,手中的佛珠捻動的速度更快。
她雖是有超一品的伯爵夫人誥命,見過大錢的人,但是很少見過銀錠子堆砌成山。
倘若這些銀子是她的……她在女侯面前是不是能挺直脊梁,是不是不至于再讓淮陽王妃看她如同看一個打秋風的外人?
而這些銀子足夠給她長子同次子活動出一個實權官職了。
長子次子爭氣,她不至于再被隔壁威武將軍的太夫人嘲諷。
如她們這個年歲的老太太已經不比丈夫,而是比兒女是否出息爭氣,孫子孫女婚配是否是體面人家。
這也是她不看好董任同姜明熙的原因,不管董任將來如何,眼下她真不想被隔壁再嘲笑個半年了。
李媽媽眼睛看直了,輕聲說道:“咱們找錯地方了吧,二姑太太怎么會有這么多銀子?”
孟氏緊緊抿著嘴角,好想要!
第一次覺得把姜氏接回去當祖宗供著,也沒什么不好的。
一行人中,姜明熙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人,她不是不想要銀子,傻子才嫌棄銀子。
不過,她是重生的,對比銀子等身外之物,她渴求不高。
當然若是銀子能歸她,她也是歡喜的。
“銀子買不來官位,買不來皇上的器重,買不來權傾天下!”
姜明熙清冷的聲音傳入太夫人同孟氏耳中,孟氏心頭一顫,冷靜了幾分。
“有錢人也需要官員庇護,我就沒聽過朝廷大員缺銀子用的。”
姜明熙加重了語氣。
在前世她看到云薇身上穿戴哪怕是極小的一塊寶石都是價值連城。
當時云薇還不是太子妃,也不是皇后,她就是一個首輔夫人吶。
她不能在云薇面前丟人!
這是她除了嫁給董任之外,最后的堅持倔強了。
李媽媽得姜明熙暗示,上前詢問忙碌搬箱子的壯漢,“這可是云府?”
壯漢操著一口外來口音,道:“是不是云府門口不是掛著匾額嗎?京城還有不識字的?”
“少說廢話,快點搬東西,太太交代過了,千萬不可輕慢二姑太太。”
李媽媽心思轉動,“聽口音,你們是川蜀來的?你們的太太是不是姓姜,出自威遠伯府?她所嫁之人是不是姓王……”
“呦呵,這不是李媽媽嗎?”老太太從站在門口,上下打量一群人,“多年不見,你可是老多了,是兒女不孝呢,還是沒銀子保養啊。”
李媽媽果斷退到了太夫人身邊,眼前這位曾經指著太夫人罵了整整一個時辰,罵人的話都不帶重樣的。
太夫人都只敢在她走后說一句,潑婦,無知。
她還記得慘敗后被齊老太太支配的恐懼,不敢上前找罵。
威遠伯太夫人有心踢死李媽媽了,你口口聲聲對她忠心耿耿,真正用你的時候,你倒是上前……頂一頂,怕一個村門口的老太太作甚?
往日李媽媽不是挺能說的,口舌伶俐的很。
孟氏不知這位面向有點刁鉆又潑辣的老太太是哪位,衣衫打扮倒是出身富貴,不敢讓人小看。
可老太太張口就往人心口扎刀,又不似個好對付的人。
她理智選擇不言語,低眉斂目,并給了姜明熙一個暗示,老一輩的恩怨,不是她們小輩插嘴的。
姜明熙也想讓祖母得個教訓,省得祖母看不起董任,乖巧站在一旁。
太夫人幽幽嘆了一口氣,“多年不見,你這張嘴還是一如即往的利落,茹姐兒可好,她離開我已經許多年了,每年也只有在送年禮時記得給我一封書信。”
“好,好得很,我茹姐兒的相公那可是川蜀首富,家里銀子海了去的,夠養活你們府上的三輩子啦。”
老太太姓娘家姓齊,一輩子也沒嫁過人,就沖她那張嘴,也沒人敢娶她。
齊老太對著壯漢們道:“口說無憑,把箱子都打開,咱們得讓高高在上的太夫人看清楚了,茹姐兒自己尋的丈夫就是好,能賺錢,還疼茹姐兒。”
“是,二姨太太。”
壯漢都是王家使慣了的,知道眼前最煩加個老字,不敢叫老太太。
他們麻利將留在門口的箱子,以及已經搬進院中的箱子都打開了。
金銀黃白之物差點晃花人眼,上等的綢緞蜀繡,珍貴的人參都是極大一株,卻好似不值錢一樣堆在一起。
魚翅燕窩,鮑魚猩唇都是論箱子裝的。
太夫人繃不住了,“茹姐兒……她這些都是她的?她把這些東西都送人了?”
齊老太彈了彈衣袖,“當然是送給我閨女的,閨女可不是外人,那是茹姐兒的姐姐,幾個兒子的干娘。
堂堂威遠伯爵府不會是連這點不起眼的東低都惦記著吧。”
“幸虧茹姐兒沒被你養過一日,否則哪能嫁給王女婿?你心術不正,害苦了我閨女,逼她嫁了個短命鬼,真不怕老天爺將下一個雷劈死你啊。”
“胡說,你讓她出來說,我可曾逼過她?姜……姜……”
姜氏輕輕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兩只虎,又摸了摸云薇腦袋,抬眼看了云默,以前她只是獨自一人帶著女兒艱難求生。
一轉眼,她身邊已有了許多支持并想著保護她的人。
以前的求而不得,如今她已經明白對無心之人,縱然付出再多也得不到真心。
姜氏走到門口,揚起臉頰,福禮道:“您叫我嗎?”
孟氏眼珠子差點飛出眼眶,不是聲音熟悉,她絕不敢認眼前端莊嫻雅,五官精致的婦人竟是曾經癡肥的寡婦。
太夫人神色大變,老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指著姜氏,“你……你……你瘦了?!”
怎么可能會瘦下去?這么多年的藥不是白吃了?
“你怎么可以糟蹋自己的身子?我早就說過了,你胖一些才能長壽,這幾日我不在,你是不是沒按……沒好好吃飯?這可不成,大夫說過了,你得多吃,才能彌補元氣!”
“是彌補元氣,還是因我身中奇毒?”姜氏笑容婉約,淡然道:“何必呢?你為何要來這一趟呢?我們各自安好,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