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郭太監同皇上的說得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無關系。
但是,太子不知道,只當皇上把自己給放逐了。
太子站在門口,隱隱聽到里面皇上暢飲吹牛聲……以往從未有過的擔憂浮現心頭,怎么都無法壓下去。
阿爹不可能永遠都最偏疼他!
這個認知讓穆晨極是難過,痛徹心扉。
姜蘇很有骨氣說道:“祁藍殿就祁藍殿,再苦再難的地方我都陪著你,絕不會讓你孤單一人。”
郭太監向姜側妃扯了扯嘴角,“那就勞煩太子側妃侍奉太子殿下了,皇上知您愿意侍奉太子,對太子的傷勢也就放心了。”
“走,阿晨,我們不能讓一個死太監瞧不起。”
姜蘇唾棄道:“同死太監多說一句話,我都覺得惡心反胃。”
她一直記得郭太監要認自己做遠房侄女的嘴臉。
她乃堂堂川蜀王的嫡長女,縱然他爹失敗了,也曾是天下有數的割據王侯。
她斷然不會數典忘祖,拋棄祖宗去做個伺候皇上死太監的遠房侄女。
郭太監以為她占了多大便宜,滿心不情愿的樣子。
姜蘇的善良,對百姓慈悲是對勤勞樸實的貧寒百姓,吃不上飯的人。
絕不是對一個阿諛奉承,不是男人的死太監。
穆晨按住姜蘇,示意一旁隨從給郭太監一把銀票,輕聲說道:
“孤不為難你,老郭和旁人不一樣,你一直伺候阿爹,早早就是阿爹身邊的人,外人如何非議孤,朝臣以為孤失了圣心,阿爹最疼的人始終是孤!
孤同阿爹最重雪中送炭,老郭眼明心亮,孤遲早會搬回東宮,阿爹不過是讓孤冷靜幾日罷了。”
郭太監收了銀票,白給的銀子為啥不要?
皇上知道了也不會怪他,看在銀票的份上,郭太監笑容真誠了不少,躬身道:“太子殿下英明,您才是最了解陛下的兒子。
陛下對太子殿下最是和善,時不時都會問起太子殿下的病情,您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回話讓皇上滿意,也讓殿下您滿意。”
穆晨微頷首,讓人抬起擔架去了祁藍殿。
郭太監看著一行人離去,暗暗啐了一口,低頭數了數銀票,太子殿下出手是真的闊綽。
不知靖王給太子留下的銀子夠不夠揮霍的。
靖王把生意留給太子的門客管著,沒有靖王這尊大佛震懾,太子又不大會查賬,日進斗金的生意都得黃攤子。
別說門客商賈不敢糊弄太子,貪太子的銀子。
以前商賈不敢,商賈們一旦看出太子失寵于皇上,太子又好欺騙,他們不抓緊最后的時機貪污銀子?!
郭太監數清楚銀票后,唇邊帶出一抹貪婪的笑。
沒準還能再找機會敲太子幾筆,自己養老的銀子就指望太子了。
“阿晨,我替你委屈,替你哭。”姜蘇說著說著淚珠滾落,“以前是我不對,同你較勁,同你耍脾氣,我今日才知你不容易,堂堂太子還要賄賂死太監……
你太難了,你爹寧可聽信太監的讒言,也不肯信你這個親兒子,他哪是把你當兒子?
你對你爹一片孝心,為了他開疆拓土,沒有你……哪來得他在皇宮享受……”
穆晨一把捂住姜蘇的嘴,眸子閃了閃,壓低聲音聲音道:“隔墻有耳,你在皇宮中,不可胡言亂語。”
姜蘇流著眼淚,嗚咽著點頭。
她淚水盈盈,滿眼的關懷心疼。
穆晨心頭微暖,攬姜蘇入懷,輕聲說道:“我爹派來的侍衛有不少都是高手,他們既是保護孤,也可監視孤,孤同你有這一日不容易。
你既然決定同孤一起,我爹就是你爹,有些話不可再如在東宮時隨意出口。
孤不求你能像云薇討好阿爹,孤不是阿陽,不像他靠別人,靠妻族去討好阿爹。
孤不需你去應酬結交朝臣命婦。
為了旁人而委屈你自己的性子,孤還不是皇上,只能保你在孤身邊時隨心所欲。
等到……孤給你最好的,所有人只會遵從你的喜好行事。”
姜蘇感動極了,絲毫不覺得穆晨信不過自己的能力。
她父親還活著時,她被父親捧在手心里上寵著。
跟了穆晨后也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成了太子的掌心寵。
過程痛苦波折了一些,結果是好的。
以后穆晨做了皇帝,她可以為父親……父兄求得封賞,修墳立碑,讓天下知道他的父兄豐功偉績。
姜蘇甚至想過,能不能求做了皇帝的穆晨,追封他父兄為帝王。
難是難了一點,但是穆晨寵愛自己,他父兄的確是川蜀的土皇帝,追封皇帝頭銜也不為過。
當然姜蘇用此說服自己忘記仇恨,穆晨若是能追封自己父兄,她的心結才算是徹底解開,也不至于沒臉去見父兄。
畢竟父兄最大的心愿不就是當皇帝嗎?
江山還是落在他爹的女婿手中!
女婿同岳父都是一樣的。
姜蘇明知道邏輯有問題,此時她忽略了不好謬論的地方,一心一意等著穆晨當皇帝那一日。
翌日一早,云薇坐著馬車去靖王府,誰也攔不住她。
當然沒人會攔,姜氏早早起來,帶著云薇同云愛在廚房里一頓忙碌,做了十幾道用魚做食材的菜。
一樣一樣放在食盒中,姜氏交代云薇,這是給女婿的,不許云薇偷吃。
大展身手的云愛笑著說,薇薇可以說這些菜都是你親手做的,我不計較你貪我的做菜之功。
畢竟云薇連火候都掌握不好,做出一桌子飯菜的確很難為云薇。
云愛同姜氏關系日漸親近,宛若親母女,比親生女兒還要親。
起碼姜氏嫌棄云薇,她把一身做菜管家,理事等等本事一樣一樣傳給云愛。
對云薇的‘教導’也只是想起來說上幾句。
云薇倒不會懷疑云愛才是姜氏親生的,云愛的確更賢惠了,成為一名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賺得了錢,管得住男人的賢妻。
按照姜氏說的說辭,云愛可以嫁人了,順風順水一輩子,夫妻之間鬧矛盾的概率可能遠比云薇的婚事少。
云愛才是男人心目中最好的妻子!
云薇不是。
云默把云薇當做自己的衣缽傳人,姜氏卻把云愛當做自己的開山大弟子。
老太后看得一愣一愣的,難怪他們親如一家。
老太后格外喜歡云府的氣氛,住下后還能同阿弟一起,給個太后都不做,她已經想著是不是太后可以病逝了。
她叫來云薇仔細詢問操作的肯能性,云薇只說了一句,‘您舍得閔王嗎?‘
太后立刻打消了荒唐念頭。
云薇在靖王府暢通無阻,門口的人不會攔,在王府遇見的下人殷勤給云薇請安,并指出王爺在哪。
云薇很快在練武場找到穆陽。
晨曦中,穆陽身形玉立,單薄的衣衫勾勒出他一身肌肉線條,宛若獵豹極富有美感同爆發力。
云薇自己上手檢驗過,看似瘦削的穆陽身上是有肉的,并且有八塊腹肌。
俊美融合了成熟同少年青澀的男人向她走過來。
穆陽眼睛亮亮的,唇邊含笑,云薇只有一個感覺,妖孽!
她血槽已空了!
卷毛贊賞的眼中多了一絲羨慕,他再設定上給穆陽太多了。
“你身上的傷好了?”
“本就沒大事,做個皇上看的。”
穆陽大早晨特意來練武場擺姿勢,不想被云薇抓著自己受傷這事嘮叨。
穆陽如同開屏的孔雀迷住云薇,輕聲說道:“我佯裝受傷,是不想再被皇上派去勸說太子殿下,也不想再去昭陽殿。”
“可是我回王府后……”穆陽面帶幾分為難,“發覺我演過了,騙過皇上,騙得閔王……”
穆陽再一次抿了抿嘴唇,神色極是復雜。
云薇好奇問道:“閔王怎么了?我給你帶了不少好吃的飯菜,是我娘同我姐幫忙作的。
不過我也有切魚,一會兒你嘗嘗,我覺得比閔王做的魚更好吃,你吃習慣厚閔王怕是做不成廚子。”
“哎,他沒打算繼續做廚子。”
穆陽嘆了一口氣后,說道:“咱們趕緊成親吧,我同皇上請好了婚假,皇上答應了,我們盡快離開京。”
“閔王到底怎么了?”云薇好奇極了,“還是說宮里的皇后娘娘……”
“皇后野心勃勃,這次串聯了姜寧燒了東宮,皇上出動懸廷司都沒找到姜寧,只有一具燒焦的尸體。
皇上不相信姜寧燒死了,繼續命人追查下去,我聽說皇上震怒,宿醉之后再發怒,皇上又聽說太子保證做了皇帝給姜側妃當皇后……”
“這是誰告訴皇上的?太子身邊四處漏風?他連自己東宮都管不好?”
云薇覺得這種私密話能很順利傳進皇上耳中,一定有人扇風拱火。
太子肯定同姜蘇說過以后如何如何,絕不會公然承諾當皇帝后直接封后的話。
“看太子不順眼的人很多,以前顧忌太子是皇上最疼的兒子,不敢打小報告。”
穆陽神色平靜,提起太子時,很少再有格外的情緒:
“找到了機會,不少人想著借此機會試探一二。你爹……幾句話把金太傅弄成了閉門思過,皇上重新梳理東宮屬臣就在這幾日。
只要同金太傅有關聯的人,皇上一個都不會留下,重新再安排太子身邊的屬臣,是誰得人,哪一方的勢力,皇上未必能查清楚了。”
“你爹坑了太子,反而讓皇上覺得他是個大忠臣,比我拼著受傷救下皇上都讓皇上重視。”
云薇笑了笑,回道:“我爹考試不行,做官你不行哦,以后你得多同我爹學一學,別總是弄得吐血救駕,你救了太多次,容易引人疑心,還顯不出珍貴。
皇上被你救習慣后,反而覺得你救他幫他是天經地義,你又不是他親兒子。
縱是親兒子再孝順也不可能事事都頂在親爹前面,何況他又沒拿你當親兒子。
有事阿陽,沒事就是侄子。”
穆陽鄭重說道:
“你爹那套我不是學不會,也不是不能做,我不希望主動算計構陷太子。我可以不管他落入誰的圈套,不管他最后會是什么樣,但我不會主動去害他。
到底我同他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昔日的情分他忘了,我忘不了。
也許他故意讓我記得這份兄弟義氣,他對我的好都是裝出來……他裝了十幾年,我記得。”
云薇靜靜看著穆陽,眸子很亮。
穆陽有幾分忐忑,不知云薇會不會認為自己傻?
還是會認為自己婦人之仁,認為他軟弱。
“你不像你生母,也不像閔王。”云薇用力抱了抱穆陽,耳朵貼在他胸口,淺笑:“不像他們太好了,我喜歡有底線,講義氣的你。”
不主動構陷太子,太子主動算計穆陽……他也不會任由太子算計就是了。
太子沒心思去算計穆陽,畢竟太子如今的敵人太多,試探出皇上不管太子后,四周的敵人更猛烈攻擊太子,直到把穆晨徹底廢了。
“阿陽,這幾個人能不能派出去……”
閔王拿著一張名單走過來,一抬頭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立刻轉身道:”你們繼續,我沒看到。
對了,阿陽,昨晚你見過的人,嗯,算是你一個叔叔,他即將跨入九品鏡。
以后他會保護你,他真氣極是特殊,縱然宗師無法察覺到他功夫高低。你可以帶著他去任何地方,皇宮也去得。
他相貌難看了一點,不算太丑,有他在,我也能放心,萬一你吹不了笛子,你身邊的侍衛保護不了你。”
穆地主背著身體將手中的紙張向后一扔,薄薄的紙快如利箭飛向穆陽。
可到近前時,薄紙卸去了力道一般,飄飄當當落在穆陽伸出的手掌上。
穆陽低聲說道:“他功夫又jing進了!”
有股說不出的羨慕。
云薇內心偷笑,真難得穆陽也有羨慕別人的時候!
“名單上人受過我的恩惠,也有幾個是我結交下來的朋友,都可以為我所用。
阿陽,你可以用他們,你是我義子的消息已經傳進了他們耳中,我也送了口信過去。”
“我的人夠用,又不去爭什么,用不上他們。”穆陽將紙揉成團扔回去,“……父親,你真想爭嗎?”
穆地主挺了挺腰,緩緩說道:“我只想讓你能隨心所欲,不再被任何人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