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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穆儼從國子監畢業,程氏直到這時方得知他的決定,直接驚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找穆儼苦口婆心勸了一番,也沒改變他的主意。
見她哭得厲害,少爺又不愿解釋,離一不忍心,點了她幾句。程氏更是哭得差點撅過去。
她的兒,都是為了她啊。
程氏眼睛都哭腫了,對又來索要對牌和賬簿的葛嬤嬤直接罵了回去。
耿氏差點以為她中邪了。她這個兒媳平時謹小甚微,哪敢違了她的意?這回在管家上頭卻牢牢抓著不放手。
若真有這樣的手段,這些年何至于一個人留守祖宅?
聽說上回穆儼吃了廚房送的飯菜,差點搶救不過來。耿氏連想了幾日,嘆了口氣,最終做罷,再不提要管家的事。
得知穆儼要進錦衣衛,穆昕和定國公徐景昌紛紛來相勸,都沒有改變穆儼的決定。
“我說話還是有點用的,你想去哪個衙門,我跟人打聲招呼就是,何必進錦衣衛。”徐景昌苦勸一番。
“多謝表兄。我心意已決。我運氣不錯,一進去就是個小旗了,還被皇上要到宮里做了個御前侍衛,比別人強。”穆儼朝他笑笑,心中感激。
見事已至此,徐景昌嘆了口氣,只好做罷。
夜里,離一和坎二給穆儼收拾著明天要進宮穿的衣裳。
見穆儼坐在椅子上發呆,離一坎二對視了一眼,坎二拿起大紅飛魚服看了又看:“這衣服真好看,瞧這紋飾,瞧這做工。少爺你穿上一定好看得緊。”
說完偷偷撇了穆儼一眼。
“御前侍衛,代表著皇家威儀,服飾當然要華美些。”離一把坎二抖起來的衣裳又給掛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穆儼不得清靜,回過頭來瞪了他倆一眼。
坎二笑嘻嘻地走了過去:“少爺,你看,你一進錦衣衛,就是個從七品的小旗,有官階是個實職。比你那些進了六部的同窗可強多了,他們還只是打雜的呢。”
離一瞥了他一眼:“誰說咱家少爺是從七品小旗了?”
“啊?”少爺難道不是小旗?
見他木愣愣的,離一說道:“你忘了皇上給咱少爺的蔭封了?”
坎二眼睛一亮:“對對對,我都忘了這事。那咱少爺就是正四品的小旗!雖是小旗,卻領著正四品的俸祿呢,這誰及得上!”
“少爺,這下你跟錦衣衛僉事是一個職級呢。這上頭也就指揮使和兩位同知能管得了你了。可少看不少人的臉色。”
我一個前侯爺世子,如今當個小旗,是個多榮耀的事呢?
穆儼心中苦澀。
知他二人在安慰他,到底沒再說什么。
這錦衣衛有品級的官員從從七品的小旗一直到正三品的指揮使。他要是爬到最上頭,這中間有總旗,試百戶,百戶,副千戶,千戶,鎮撫,僉事,同知。
若從無品級的小卒一步步上來,不知該挨多少人的使喚。
雖說他蔭封正四品,但實職卻是個小旗,上面還有數層上官。
在太祖朝,錦衣衛只有數千人,挑選的人不過是寒門有武職有軍功之人。如今到了永康一朝,錦衣衛已發展到了十二衛,職能也不再只是皇宮禁衛軍,掌皇帝車駕護衛了。
職能變多了,立功的機會,出頭的機會自然也就多了。
如今這樣的結果對他已是極好。
穆儼回過神,吩咐離一坎二:“下去歇著吧。”
“是。”
穆儼睡了個好覺,張輔那邊卻有些睡不著。
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經常會想起那雙黝黑明亮的眼睛,想起那個小童。
這日夜里渾淪睡了一覺,次日在幾個孩子請安時,對幾個孩子很是和顏樂色。查問了一番他們的課業,和平日里的生活。
望著底下的的四女二子,張輔從他們的眼睛上一一掃過。
良妾王氏見兩個女兒碧珠,碧玥得了侯爺的關心,臉上便帶了笑。她只生了兩個女兒,將來也不知會不會有兒子傍身,就吳氏的手段,今后只怕是難了。
只盼兩個女兒能嫁的好,她也就別無所求了。
而貴妾柳氏則推著身邊的碧珂去跟父親親香。在北平,只有柳氏伺侯在側,碧珂也是在侯爺跟前長大的,自然比旁人與侯爺多了幾分親近。
見侯爺抱著碧珂逗弄,柳氏又笑的得意,吳氏后槽牙差點咬碎,擰皺了手里的帕子。用眼神暗示自己兩個兒女也去跟侯爺親近。
只是張解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沒看見吳氏的暗示。而張碧瑤則一臉不屑。
她一個嫡女,犯得著與庶弟庶妹們爭寵?遂沒有理會吳氏的暗示,只在椅子上端坐。
而另一個庶子張茂,親娘早早沒了,一早只由著奶娘帶過來,此時一個人呆坐在椅子上,也沒人告訴他要怎么與父親親熱,便只一臉懵懂地坐著。
張輔掃了一眼自己幾個孩子,見無一雙眼睛似那小童那般明亮,不知為何竟有些失落。又見幾個孩子都有生母在旁,只有張茂一副呆傻的樣子,心里動了動。
給王氏請安時,便提出來要把張茂記在元妻李氏名下。
王氏聽完愣了愣,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有些不贊同的說道:“茂兒還小,如今也不過四歲,又病病歪歪的,還是等再過幾年再來打算。”
張輔以為王氏是怕張茂養不活,略略沉吟,道:“茂兒雖體弱,但也并非日日都要服用湯藥,再說咱這樣的人家,還養活不了一個孩子嗎?”
王氏手下頓了頓,看向張輔:“還是再等幾年吧,早記晚記有什么分別?咱家還能少了李氏的香火?”
見母親不同意,張輔也只好罷了話頭。
吳氏那邊聽說張輔要把張茂記入李氏名下,氣得摔壞了房中一套青花茶盞,把貼身伺侯的牛嬤嬤心疼得直抽抽。
“夫人,這摔了一個,剩下的就不成套了。這套青花茶盞用料還是外番進貢的料呢。”
張氏渾不在意:“不過一套青花茶盞罷了。你再去庫房里挑一套更好的便是。”
牛嬤嬤忍著心疼讓人把碎瓷片掃凈,這才勸道:“我的好夫人,憑他愛記不記,一個沒娘的,還能踩到咱小侯爺頭上不成?”
“你懂個屁!侯爺現在都壓著不給解兒上表請封世子,誰知道他心里是不是還念著前頭那位。如今又說要把張茂記在那位名下,豈不成了元妻之子了?將來也是能與我兒爭上一爭的。”
她貴妾扶正,身上沒有誥命,張解出生時她還沒扶正,那張解名聲上便是庶子出身。
若是將來有什么變故,張解不能安安穩穩地襲爵,讓一個下賤通房生的野種踩到張解頭上,那她豈不要嘔死?
“往宮里遞牌子吧,我想見見吳惠妃。”
“是。”牛嬤嬤應聲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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