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路遠的這個回答讓林志勤為之一愣，而后用一種莫名贊許的眼神看著路遠，頗為感慨地道：“你這個年紀就能懂得為家里分擔，很難得啊。
不過想要將學費賺回來...成為正式弟子可還做不到。”
“為什么？”
路遠詫異，“不是說成為正式弟子后每個月就能在武館領取津貼，而且還有餐補什么的福利嗎？”
“你當武館是開善堂的？”
林志勤好笑地搖頭。
“武館對正式弟子確實是有一些優待，但正式弟子同樣也要交學費，而且比一般學員交的更多。
法不輕傳你懂不懂？
如果成為正式弟子武館就要給發錢的話，那我們這些武館教練早就睡大街去了。”
“那武協認證的入段武者呢？”
“每年同樣也要向武協交一筆費用，否則你的段位證書第二年就會作廢。”
“.......”
路遠的臉色難看下來。
林志勤所說的情況和他所了解的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直接將他一直以來的計劃全盤打翻了。
“..你聽到的消息應該是外面的人把正式弟子跟核心弟子的概念搞混淆了。
核心弟子的福利確實要好很多，也確實有工資。
但核心弟子平時需要幫武館做事，在拿錢之前，是要跟武館簽合同的。
而且，核心弟子的申請標準也更高。”
“我覺得，要想符合你預想的——無償獲得武館更高層次的傳承，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只要練練武，每個月就能有錢拿......的這些條件。
大概只有一個身份能滿足了.......”
“什么？”
林志勤看了路遠一眼，微笑地開口道：“親傳弟子。”
路遠神色一怔。
這時候，包廂的小門“嘎吱”一聲從外面被人推開。
之前的中年女人端著兩盤菜笑吟吟地走進來。
“腰花和雞好了。”
兩盤菜被端到兩人面前。
用紅色朝天椒爆炒的腰片，還有用砂鍋裝的雞。
雞是和豬蹄一起燉的，湯成膠糊狀，肉拿筷子一戳就爛了，估計是早就燉著的，看賣相就很有食欲。
“嘗嘗吧，她這里的腰花和雞都是招牌。”
林志勤招呼路遠，隨后又跟中年女人道：“幫我盛點飯上來.......”
又看了路遠一眼，補充道：“多盛點。”
“知道。”
中年女人笑著點頭，“你們練武的，都能吃。”
路遠也沒跟林志勤客氣，拿起筷子就吃起來。
他現在的心情有點糟糕，正是需要食物來治愈。
兩道菜的味道都還不錯，雖然還遠遠談不上驚艷，但路遠一貫以來也不怎么挑食。
就學校食堂那飯菜他都能哐哐干一大盆下去。
路遠撕了個雞腿，拿在左手，拿筷子的右手則負責夾別的菜。
一邊吃著，一邊詢問林志勤：“親傳弟子又是什么？”
路遠這會兒算是徹底放開，和之前那種高中生面對長輩緊張局促的狀態截然不同。
詢問林志勤的口氣也變得隨便起來。
主要是.......
之前他怕林志勤不給他簽字，所以表現的有些“唯唯諾諾”的樣子。
現在嘛。
林志勤一番話將路遠心里對正式弟子的幻想全部打碎，盡管沒去證實過，但仔細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反倒是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夠天真，所以八成是真的。
路遠對成為正式弟子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
那么林志勤給不給他簽字也無所謂，心態上自然開始將自己擺到和對方平等的位置。
“親傳弟子.......”
林志勤用筷子夾起一片腰花放進嘴里，慢慢咀嚼。
“就是館主親收的意思。
代表著武館真正的核心傳承。”
路遠狠狠撕咬了一口手上的雞腿，沖林志勤笑了笑，說道：“那林教練覺得我有機會成為館主親傳嘛？”
林志勤大概聽出他這句話里的調侃意思，微微皺眉，但很快又舒展開。
“我能讓你變得有機會。”
林志勤看著路遠說道。
話剛說完，包廂門再次打開。
去而復返的中年女人端來紅燒排骨和一碟小青菜，還有林志勤要的米飯。
“不夠我再幫你們盛...魚要稍微等一會兒，已經殺好準備下鍋了。”
中年女人放下東西，看著正大快朵頤的路遠，忍不住夸道：“林教練你帶來的這幾個學生真是一個長得比一個精神！”
林志勤笑笑沒說話。
路遠直接拿過飯盆給自己盛了一大碗飯。
就著剛端上來的排骨和青菜，嘩嘩幾大口扒進嘴里。
爆炒的腰花這會兒開始展現屬于它真正的魅力，爽辣可口的滋味簡直就是米飯殺手。
等路遠一碗飯吃完，抬起頭，發現林志勤一筷子都沒動。
不知道什么時候點起了煙，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路遠從桌面上的紙盒里抽出一張餐巾紙，仔仔細細地開始擦拭自己剛剛抓了雞腿的左手指縫間的油漬。
冷不丁地突然從口中冒出一句。
“林教練上一次來這家館子....帶的應該是楊建東吧？”
林志勤手指上夾著的香煙微微顫動了一下，臉上卻面無表情。
“我估計同樣的話林教練肯定也跟楊建東說過。
嗯，應該不止楊建東一個.......”
路遠繼續說著。
他擦干凈了手里的油漬，又抽出一張紙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然后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神情懇切地對林志勤道：“謝謝林教練請的這頓飯，我吃飽了。
這家館子的味道確實是不錯，比醫院食堂的飯菜要好吃多了。
林教練再見.......”
林志勤聽到醫院兩個字的時候，眼神明顯劇烈波動了一下。
眼看著路遠拉開椅子就要轉身朝門口走去，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等等！”
“林教練還想說點什么？”
路遠一臉平靜地看著林志勤。
“你先坐下。坐下說。”
林志勤用手虛按，示意路遠重新坐下。
路遠想了想，索性就再聽聽林志勤還能編出什么花樣來哄他。
小小的餐桌上，隔著幾道菜的距離，兩人相對而坐。
林志勤深吸一口氣，掐滅了手里的香煙，正視路遠的眼睛，開口道：“我感覺伱應該是誤會了點什么？
你先說說你的看法，你覺得我找你是要做什么？”
既然秘密已經抖露出來，路遠也沒什么好顧忌的，直接開口道：“你無非就是想哄騙我幫你去打黑拳。
跟之前的楊建東一樣，為了錢，對嗎？”
“黑拳？”
林志勤神色一怔，而后皺眉道：“看樣子你是真的誤會了。”
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承認，我是有想帶你去打比賽的想法。
因為我最近確實缺錢，還有一部分更私人的原因.......
不過那都是正規的格斗比賽，任何人都能在網上查到報名方式，在武協那邊也有備案....和你想象的地下黑拳完全不是一個性質。”
“正規的格斗比賽會讓人打到全身上下十多處骨折嗎？”
路遠淡淡道。
林志勤一愣，旋即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你指楊建東受傷的事情？”
路遠的表情不置可否。
“害——”
林志勤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好笑又無奈的表情。
“楊建東的傷壓根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受傷是因為他自己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渠道，偷偷去參加別的非正規的格斗比賽。
而且，他的傷也不是在擂臺上受的。
是比賽結束后被人報復。
起因是這家伙贏了比賽后還朝別人吐口水，做侮辱性的動作，人家氣不過，一出門就找人把他給堵了，麻袋套頭整整打了十幾分鐘.......
不過那人后邊也賠錢了，楊建東還用這筆錢交了婚房的首付.......”
“.........”
林志勤生怕路遠不信，拿出手機遞給路遠，直接道：“你現在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楊建東的女朋友，我有她聯系方式，她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
“.........”
路遠看著林志勤遞到跟前的手機，沉默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
“最后一個問題，那你為什么要故意卡我的考核申請？不在申請表上給我簽字。”
“故意不給你簽字？”
林志勤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古怪了。
“我剛給你簽字的時候，寫到一半。
手里的那支筆突然沒水了，本來是想吃完飯去前臺要一支新的再幫你簽.......
當然，也有趁吃飯的時間跟你聊聊的想法...”
“........”
小小的包廂里，路遠靜靜地看著面前一臉坦誠的林志勤。
長久的沉默后。
低下頭，緩緩開口。
“教練，我們能再重新聊聊親傳弟子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