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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環請留步》試閱章 節

漆黑的夜晚,寂靜的毫無聲息。高墻大院在朦朧的月光下彰顯出渾厚的凝重,樹影晃動,偶爾一只小鳥掠過樹梢,不經意間撩起沙沙沙的響聲。

吱呀——

一扇黑色的木門被悄然打開,隨后,從里面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水靈靈的大眼忽閃忽閃,映著月光,顯得格外清亮。

楊柳兒左右張望了許久,確定沒有任何異樣,這才小心翼翼的將身子移出。她迅速將木門再次關上,整了整斜在肩膀上的小包袱,悄悄地舒了一口氣。黑夜依舊在蔓延,楊柳兒不敢過多逗留,于是提起裙子匆忙邁步離開,不多時,嬌小的身影便隱沒在前方無盡的黑暗中。

高墻邊的樹上,茂密的枝葉中,一老一少兩個男子的身影若隱若現。

“敬軒,你真的覺得這樣可行嗎?”年長的男子首先開了口,言語中透出些許的不確定。

年輕的男子稍稍揚起下巴,面無表情,他目光悠遠,冷漠,靜靜地望著方才那嬌俏身影隱沒的方向,嘴角瞬間閃過一個篤定的笑容,繼而緩緩說道:“爹,放心,我了解她,為了我,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任敬軒閉口不再說話,的確,他沒有說謊,他了解柳兒,他知道她對自己的一片心意,他也知道她會為了自己而不顧一切,甚至去冒險,正是這樣,他才會對這樣的決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的勝算會有多少,那個人人口中暴斂殘忍的麒麟王是否會給柳兒接近他的機會呢?不管怎樣,只要有一分的希望,他都會去做一嘗試和努力,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等待著柳兒的消息了。

在黑暗中前行,楊柳兒走的極為小心,眼前除了幾處微弱的燈光外,就是漫無邊際的黑夜,然而,她卻一點兒也不害怕,為了敬軒哥哥,別說是走夜路,就是上刀山下油鍋,她也會在所不惜,因為,他是她的敬軒哥。

高山流水,幽谷蕩鳴。

深黑色的漆花大門緊緊關閉著,兩邊各自矗立著一只石頭雕刻的麒麟,昂首闊步,前爪高抬,怒目而視,在這孤零零的半山腰上,模樣顯得有些駭人!倒是那鎏金的門匾上的“麒麟山莊”四個大字,字體圓潤,筆力有勁,無不散發出威嚴的魄力。

楊柳兒抬頭看了看天空,微弱的魚肚白剛剛染上天空,時間還早,薄霧似有似無地籠罩在她的周圍,也給她面前這座所謂的“人間地獄”籠上一層更加神秘而詭異的色彩。

她湊上前,趴在門縫上向里張望,透過狹小的縫隙,隱約只能看到里面縈繞著的氤氳的霧氣,除此以外,什么也看不到。柳兒有些失望,但仍像一只章魚般貼在大門上,眼巴巴地等待著第一個來開門的人,只有這樣,她才能按照預定的計劃混進山莊去。

昊天麒望著大門外探頭探腦的嬌小背影,不由得止住了腳步。他目光冷峻,剛毅的臉龐輪廓分明,卻無不透露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一塊千年的寒冰,讓人禁不住退避三舍。他環抱著雙手,細細地打量著不遠處的人兒,從那窈窕的身影來看,這女孩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發如瀑布般散在后背,只梳起兩個好看的桃心發髻,粉色的綢帶系在發辮上,在晨風中輕輕飄動,煞是好看。

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意外。麒麟山莊是人人聞風喪膽,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這丫頭卻竟然不知死活的誤闖進來。看她身后的小包袱,以及裙角的泥漬,想必是經過了一番跋涉。尋親嗎?哪是斷然不可能的。麒麟山莊的下人們全都是無依無靠的孤兒,并沒有任何親眷,那么,她是誰?來這里,又是做什么呢?

昊天麒冷冷地盯著柳兒的背影,沒有說話,只是偏過頭,給身旁那個面容同樣冷峻的男子使了一個眼色,那男子便心領神會,輕步向楊柳兒走去。

楊柳兒一心趴在大門上,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異樣,正當她的耐心幾乎快要被耗盡時,突然,只覺得肩窩處一陣酸麻,隨后身子一軟,便沒了知覺。

冷皓迅速檢查了柳兒的小包袱,然而里面除了幾件貼身的換洗衣裳外,卻并沒有其他任何東西,他不禁皺著眉頭,望向昊天麒:“少主?”

昊天麒的目光掃過冷皓手中的包袱,最后落在了柳兒的臉上。這一看,倒讓他不由得心中一驚。那嬌小的臉龐上,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若紅櫻不點而朱,晶瑩剔透的肌膚白里透紅,似吹彈可破。她簡直太美了!美得天真無邪,美得毫無挑剔。昊天麒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心中的疑問更加的濃重起來,這樣一個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天不亮時冒然來到麒麟山莊,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心里有這樣多的疑問,然而,生性嚴謹的他,從表面上卻看不到有任何異常,他頓了頓,不緊不慢地吩咐冷皓:“帶回去。”

待楊柳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里,床邊也站著好幾個人,身穿著粗布的衣裳,只是目光都聚集在她的小臉上,看到她睜開眼,便忙湊上前來,小聲嘀咕起來。

“她醒了。”

“是啊,是啊,她真的醒了。”

“她長得可真漂亮。”

“她的眼睛真好看……”

“少主吩咐過,等她醒來就去稟告。”

楊柳兒睜著大眼,撲閃撲閃地望著她們。剛才自己明明正趴在門縫上往里瞧,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眼前發黑?她們口中的少主……?!她悄悄的瞅了瞅四周,這是一件別致的房間,沒有過多復雜的擺設,卻無不透出典雅和舒適。難道,自己已經進了麒麟山莊嗎?

柳兒掙扎著坐起身來,肩窩處仍然有些酸疼,她輕哼一聲,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這時,從門外走進一個黑衣男子,冷眉劍目,忻長清瘦,步伐輕快,長發整齊地束在腦后,隨著他的到來,屋內也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剛才還圍在柳兒床邊的那幾人也忙知趣的退開來。

冷皓坐在桌旁,面無表情地望著柳兒,問道:“你醒了?”

柳兒嗯了一聲,還不忘悄悄抬眼環視四周,周圍的人各個都是垂著雙手,低眉順眼,依次退出房去。她心里一驚,由此可見此人身份一定不一般。難道,他就是傳聞中的麒麟王?

“姑娘叫什么名字?”冷皓打斷她的思緒。

“楊柳兒。”她小聲回答,心里琢磨著如何才能讓她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可憐。

“姑娘是哪里人?”

“蘄州人。”

“姑娘來麒麟山莊做什么?”冷皓又接著問道,目光一刻也不離開她的臉。

“我……”柳兒嘟噥著,小嘴一撅,眼淚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怎么會走到這里來,我……家里發生變故,只有我逃難出來,我走了好遠……已經……好多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好餓,好怕……我……”柳兒越說越難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滴滴答答的在裙褶上彈開。

冷皓沒有接話,只在身邊的一個侍從耳旁低語了幾句,隨后,那侍從便快步走出門去。不一會兒,又走進屋內,手中卻多了一碗粥和一些點心。

柳兒見狀,眼珠一轉,還未等冷皓說話,一把抓過點心,胡亂地往嘴里塞,她不顧一切大口大口的嚼著,那狼吞虎咽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疼。眾人乍舌,柳兒可管不了這么多,如今這樣的情況,無論如何,也一定不能被他們看出任何破綻,況且走了整整一晚,自己的肚子也的確抗議了很多次,現在正好美食在前,當然先填飽肚子再說。

冷皓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直到她吃的干干凈凈,滿足的舔了舔嘴角,這才發了話:“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柳兒一聽,愣了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在下逐客令嗎?還是自己表現的不夠可憐?

她小巧的鼻子輕輕皺了皺,立刻又是淚光盈盈:“我也不知道,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我沒有家了……”

“姑娘還有何親戚?”

柳兒垂下雙眼,搖了搖頭,發髻上的綢帶輕輕飄動,在她的臉上掠過細細的陰影。她低著頭,不再說話,等待著對方的回答,可是半晌,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忍不住好奇,她悄悄抬起頭,然而卻發現桌旁早已是人去茶涼,空空如也,就連方才端來點心的侍從也不知何時沒了身影。

她怔了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心里駭然,這麒麟王果然不是徒有虛名,的確是來去無蹤,詭異難測,看來,想要拿到那把金鑰匙,還得再三好好計劃一番才行。可是無論如何,他并沒有直接給她下逐客令,這倒是讓她心里覺得有幾分雀躍,她安慰著自己,也許,這會是個很好的開端。

柳兒抹干了淚珠兒,雙腿搭在床邊,悠然自得的晃動起來,環視房內擺設,干凈優雅,大方得體,想不到這人間地獄里竟然也會有這樣閑情逸致的雅間。她偷偷的笑了笑,摸了摸飽飽的肚皮,隨后抵不住長途跋涉后的疲憊,拉起被子便倒頭睡去。

門間邊的流蘇,細密輕柔,一雙鷹眼隱藏在后面,冷峻而又犀利,將方才的一幕盡收眼底。

“留下她!”他低聲吩咐著身邊的冷皓。

柳兒的確是累了,一覺睡醒,便已到了天黑。她爬起來,伸了伸懶腰,一眼便看到桌上放著的晚餐。忙下床走到桌前,用手摸了摸,飯菜竟然還是熱的,這倒她心里沒來由的一暖。

房間里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人來打擾她,吃飽喝足,她的小腦袋便又開始尋思那個周密的計劃。

屋外一片黑暗,夾雜著山間的夜風,倒也會有幾分清冷。柳兒提了提精神,探著身子向外望去,整個麒麟山莊如同一只沉睡的神獸,安靜的融入這鋪天蓋地的黑夜之中。

她小心翼翼地沿著廂房一路探去,鬼崇的小身影飄來飄去,東看看,西望望,不一會兒,便在心里有了一個大概的地形,而這地形,要遠比她想象的復雜的多。于是琢磨再三,柳兒告誡自己不可魯莽,在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絕不可以冒然行事。

正當思索著返回之際,突然,不遠處的回廊走來兩個人,他們提著燈籠,火紅的燭火映照著兩人的臉紅堂堂的,兩人都不說話,目光卻頗為警惕地來回巡視。

眼看著一條回廊無路可退,楊柳兒心中一急,萬分緊急時刻,來不及多想,她反身便鉆進了身邊的屋子。

她把耳朵貼在門上,屏住呼吸,直到確定兩人的腳步漸漸走遠,這才拍了拍胸口,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時,她才注意到,這間屋子并不大,而且,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濕漉漉的氣息。

氤氳的水汽貼上她柔軟的肌膚,她湊了湊鼻子,順著那清涼的味道聞去。轉身之際,這才發現,身后不過幾步之遙的地方,竟然有一個人!一雙鷹目在黑暗中炯炯發光,不動聲色地窺伺著眼前的一切,那目光中散發出陣陣寒意讓人不由得心驚膽戰。

而更要命的是,這個人,竟然……竟然……正在洗澡!!!

柳兒心中大喊一聲糟糕,拔起腿就要向外跑去,誰知,那人猛然站起身來,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便將她攔腰截下,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她所能預料的范圍。

柳兒忘記了驚呼,忘記了掙扎,她被嚇壞了。眼前的他近在咫尺,借著月光,依稀可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濃黑的眉毛,直挺的鼻梁,剛毅的嘴角,一張臉仿佛是刀子雕刻一般,驚才風逸,英氣逼人。他真好看!她在心中驚嘆!曾經,她以為這世界上只有敬軒哥哥那樣才叫最完美,而此刻,眼前的男子卻帶給她迥然不同的震撼。他身材結實而高大,足足高出她一個頭,完美的身形在月光下泛著朦朧的光,寬闊的胸膛上還掛著水珠……她不敢再往下看去,此刻她早已臉紅到了脖子根,她好想躲開他審視的目光,更想避開他有意無意撲在臉上的的溫熱氣息。

昊天麒抓住她柔軟的雙肩,將她逼近墻壁,他圈住她,迫使她與自己對視。長而濃密的睫毛下,她的大眼黑白分明,水靈靈的清亮,仿佛有無盡的吸引力,讓人看到便不忍離開。她的身子在輕輕發抖,卻仍是倔強地回望著他,不肯輕易求饒。

“你在害怕?”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詢問。

“你是誰?”半晌,柳兒才擠出幾個字。

“你找誰?”他反問道。

“我不找人,我……我……隨便走走。”柳兒的舌頭打了結,結結巴巴的有些心虛。她并不想與他糾纏下去,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然而,他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那冷然的氣勢不容任何辯駁,竟然讓她會不自覺的順著他的話回答下去。

“隨便走走?”昊天麒冷笑一聲,“很不幸,你好像走錯了地方!”

柳兒小嘴癟了癟,有些不滿:“明明是你洗澡找錯了地方!”

“你就不怕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

“那你豈不是更慘?丟了性命還要衣不遮體……”她倔強的頂嘴。

空氣頓時凝結,驀地,他笑了,冷峻的容顏似乎也變得溫和許多,他的笑聲哽在喉頭,俊朗的笑容不經意間撞進她的心里,讓她禁不住怦然心動。

昊天麒收起笑容,捏起她的小下巴,略帶警告的口吻說道:“別再亂跑了,小東西!”

小東西?乍聽到這樣親昵的稱呼,柳兒的心里突然一陣沒來由的迷亂,她別開臉,掙脫開他的手臂,慌忙逃離了出去。

昊天麒望著她消失的背影,眼神又驟然轉冷……

那男人是誰?他怎么會坦然自若的在那里洗澡?回到房中的楊柳兒不停地思索著剛才那一幕,可仍是找不到任何頭緒。那冷峻的容顏,犀利的眼神,無不在她腦中徘徊,揮之不去。他近在咫尺,那陌生的充滿男性的陽剛氣息令她差點迷亂,除了敬軒哥哥,他是第一個和她如此近距離的男人,此刻想起來,她依舊覺得臉頰發燙。還有今天見到的麒麟王,更是行蹤詭異,來去無蹤,甚至包括那些圍著她評頭論足的下人們,都足以令她覺得十分意外。

柳兒乖乖地呆在房內,不敢再獨自亂跑,正如那男子的警告般,她也不希望自己在還沒有弄清楚狀況之前就命喪黃泉,既然已經進了麒麟山莊,那么一切,就都等到天亮再說。

房內燭光搖曳,柳兒靜靜地坐在床邊,明亮的大眼也倏然轉暗,此刻,她想起了娘,雖然臨走之前留了書信,但還是不免會為娘擔心。

“娘,敬軒哥哥,不要擔心柳兒,一個月,只要一個月,柳兒一定會回去的!”她把玩著胸前的那個綢布小荷包,喃喃低語。

想起敬軒哥哥,楊柳兒心里就覺得出奇的溫暖。

自從娘抹著眼淚領著她踏進任府的大門,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一身白衣的俊朗少年。柳兒從沒有見過爹爹,也不知道爹爹是誰,每當提起,娘必然是淚流滿面,于是她便收起對爹爹的好奇,安安心心的住在了舅父的家里。任府家業雄厚,可是卻對這個未出閣便有一女的親生妹妹并不十分接納,甚至覺得這對任家來講簡直就是一種祖業上的恥辱。無奈血脈相連,任世全還是留下了母女二人,不過,卻只是將她們安頓住在偏院廂房里,這也足以見得他還是難以摒棄那股嫌惡之氣。

然而,年少的任敬軒卻似乎并不在意這些,在他看來,那只不過是多了一個模樣可愛的玩伴而已。他會常常和柳兒一起玩耍,帶給她廚娘新做出來的小點心,或者帶她市井趕集、或者帶她山間游玩,一切都是那樣理所當然,又是那樣順理成章,感情似乎在相濡以沫中愈漸濃烈。漸漸地,在楊柳兒心里,敬軒哥哥便成了唯一完美的男人,他的俊容,他的溫柔,都讓柳兒深深著迷。這一晃便是十年,十六歲的柳兒看起來更加的水靈俏麗,惹人憐愛,她也甚至開始期望在自己碧玉年華之時能與他共結連理。

然而就在前日,任敬軒與她并肩坐在樹下。他望著她,眉宇間難掩痛苦與猶豫。柳兒追問了許久,任敬軒才勉為其難地說出了心里的不安。原來,江湖中傳聞的麒麟山莊,早已擁有良田千頃,家畜萬頭,資業十分雄厚,而少主麒麟王生性殘忍孤僻,冷酷無情,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凡登門之人,無論來意是善是惡,統統都是只進不出,在江湖中被稱為名副其實的“人間地獄”。另外,聽說麒麟王四處征霸土地,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將其收入囊中,在麒麟山莊里,已經被無端扣押的地契,就有好幾箱子,征地幾乎足足有半個蘄州城那么大。如今,不知為何,他們又將目光盯住了任府,用卑鄙的手段逼迫著任府簽下了抵賣家產的契約,并下了最后通牒,那就是三個月內必須搬離此地!

柳兒大驚失色,美麗的大眼中全是不可思議,這世間竟然有如此霸道的人!

任敬軒重重地嘆了口氣,試圖甩開那壓在心頭的煩亂:“本來我已經打算跟爹爹去提咱們的親事了,可是現在……”

他的話音未落,一抹紅暈頓時染上柳兒的臉頰,她的心里一陣亂跳,為他的用心而感到羞赧和激動。

“敬軒哥哥,那我們該怎么辦?”她搖著他的手,不停追問。

任敬軒思索片刻,頓了頓:“辦法只有一個,除非拿到那把金鑰匙!”

“金鑰匙?”一聽說有辦法解決,楊柳兒的眼里立刻明亮起來,仿佛在一瞬間看到了屬于他們兩人的希望。

任敬軒點點頭:“有了它,我們便也有了希望,”他說的隱諱,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隨后移開了視線,目光投向遠方,聲音暗啞,“哎,只可惜那要是被麒麟王隨身攜帶,一般人根本親近不得……”

楊柳兒呆呆地望著他的側臉,也不再說話,麒麟山莊、麒麟王、金鑰匙、敬軒哥哥,小腦袋里不停的轉換著這幾個名字,她抿了抿嘴,娥眉輕蹙,粉拳捏的緊緊的,剎那間便在心里毫不猶豫地下定了一個主意!

為了敬軒哥哥,為了她們的未來,她必須要鋌而走險,來一趟麒麟山莊!!

于是,她提前將路線打聽清楚,便在夜幕時分偷偷出了家門。

而且,她告訴自己,這一次,她一定要拿到金鑰匙!

窗外寂靜的有些過分,柳兒獨自想著心事,全然沒有留意到,窗棱上的紙被悄悄捅破,透過那隱約的小洞,一只幽黑的眼睛正悄然向屋里張望……

然而,事情并沒有柳兒想象的那樣簡單,從她踏進麒麟山莊開始,卻已經有三天卻都不曾再見過麒麟王,這讓她不免有些懊惱和失望。

不過慶幸的是,也不再有人過問她的來歷和目的。這樣,她便有了更多的自由在山莊內游走閑晃。

這天,天氣出奇的晴朗,湛藍的天空浮著幾縷云絮,柳兒借打發無聊為由,從山莊的前院一路逛到了后院。麒麟山莊祥和安寧,絲毫沒有傳說的那樣可怕。上至管家,下至奴仆,笑意盈盈,這倒讓柳兒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突然,斜坡上的一片不大的空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塊看似無人照料的荒地,然而細瞧之下,卻能分辨出那萎靡不振,甚至已經開始發蔫的綠苗都是未生長成的紅心蝴蝶蘭。

柳兒對這花十分熟悉,是因為她從小便喜歡它們。娘說,紅心蝴蝶蘭表示鴻運當頭,永結同心。她喜歡它們,因為它們象征著幸福和愛情,而那些,恰恰是她心中最向往和渴望的。每當花朵全部盛開時,仿佛一群群列隊而出,輕輕飛翔的蝴蝶,微風吹過,如詩如畫,似夢似幻。在任府的偏院里,她就曾經自己動手開辟了一小塊地,專門用來種蝴蝶蘭,她相信,它們會給她帶來幸福!如今,沒想到在這麒麟山莊里竟然也能見到,柳兒覺得既親切,又難免有些意外。

只是這花兒本來就喜歡半陰的環境,最忌諱被太陽直接照射,不知是誰這樣粗心大意,一時興起種了花兒,卻并不用心再去照料。

柳兒嘴里小聲埋怨著,隨后挽起袖子,半截細嫩幼滑的耦臂便隨即暴露在陽光下。她環顧四周,找來一些竹片和樹枝,又忙跑回房中拿了些黑紗,便蹲在空地上,動理起來。

她把樹枝釘在空地的邊緣,然后中間夾上竹片,再將黑紗固定在樹枝上,對于這些,柳兒并不陌生,然而幾番動作下,她仍已經是香汗淋漓。

昊天麒瞇起雙眼,微微頷首,不動聲色地盯著在空地上忙碌的小身影,剛毅的臉上蓋著一層冰霜。

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該死!她在做什么?!

“你在這里做什么?”半晌,他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柳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勞動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人存在,雖然是大白天,卻還是被這冷不丁冒出的話嚇了一跳。

她回過頭,搭起手循聲望去。

是昨天晚上那個人!

陽光自他的頭頂照下,在他偉岸的身軀上灑上一層淡淡的光。他環抱著雙手,仿佛是一尊遙不可及的雕像。他的下巴,他的嘴,他的鼻子,都是那樣的完美,只是……那一雙陰郁的雙眼,卻時刻提醒著別人:“請勿擅自靠近,否則格殺勿論。”

柳兒別開眼,皺了皺眉:“你又在這里做什么?”

昊天麒心中輕輕一驚,這丫頭昨晚亂跑,誤打誤撞地跑進他沐浴的地方,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在這里忙前忙后,而如今,她竟然還敢來反問他?

“誰讓你來這里的?”昊天麒繼續問道。

柳兒拍了拍手,無奈的抿了抿嘴,她走到他面前,先是左右張望了一下,隨后仰起小臉,遞給他一個甜美無比的笑容:“怎么?難道你今天準備在這里洗澡嗎?”

說完,不等他回答,她便不再理他,轉身繼續忙起手中的活。

昊天麒愣了愣,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般無禮,從沒有人用如此的語氣跟他說過話,他本該生氣,本該大怒,可是,他,卻笑了!

這樣的反應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可是,他的確是笑了。望著她忙活不停的小手以及那專注的神情,他突然有了想要逗逗她的想法。

“你可知道這麒麟山莊不得擅自走動?”昊天麒斜靠在樹上,睨著眼望著她,言語中透出警告的意味,可是聲音明顯柔和了許多。

“你就不怕碰到麒麟王?”他又丟下一個問題。

“不怕莫名其妙的丟掉性命?”見她不說話,仍是自顧自的忙碌著,他又繼續追問道。

柳兒實在沒有想到,一個大男人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問題,她被他擾得實在無法專心,驀地,她站起身來,沖著他大喊:“不會!不會!”

“怎么那么肯定?”他挑了挑眉毛,一臉的不置信。

“因為我是麒麟王的——”

她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于是突然啞住口,心中頓時懊惱不已,因為她看到那個可惡的男人正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她,仿佛幸災樂禍地看自己如何來圓這個謊言。

“是麒麟王的什么?”他盯著她,問進她的心里。

“是……是……是麒麟王的……麒麟王的親戚!”柳兒甩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心虛的答案,“怎么樣?怕了吧?你還是小心小心你的腦袋吧!”

柳兒說完,不由得癟了癟小嘴,偷偷地四下張望,雖然自己也是心虛,但還是強裝鎮定,想借此嚇唬嚇唬眼前這個男人。

昊天麒挑了挑眉毛,嘴邊揚起更濃的笑意:“親戚?據我所知麒麟王好像沒有什么親戚。”

“你跟他很熟嗎?”柳兒白了他一眼,變得有些急躁起來,沒好氣的說道。

“應該比你熟。”昊天麒靠在樹上隨口答道,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的目光盯得柳兒十分尷尬,漸漸地,一抹酡紅不聽話的暈上臉頰,柳兒在他審視玩味的目光下局促不安,她胡亂抹了抹臉,莫名其妙地丟了一句:“遠房的親戚。”就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直到柳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昊天麒這才收回了目光,他轉過頭,看到柳兒剛才整理過的花田,好心情轉瞬即逝,笑容即刻在瞬間凝固,繼而俊朗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兇狠和殘忍。

麒麟山莊比傳言中的要好很多,這是柳兒來到麒麟山莊的最大感受,這里不僅風景優美,而且一切都是那樣靜謐安詳,簡直就好像世外桃源般,如夢如幻,只是……除了很少見到麒麟王,以及那個遇見過兩次的危險的男人。

是的,她不認識他,也沒有說過幾句話,然而兩次短暫的相遇,卻已足以讓她感受到他那偉岸的身軀中暗藏的無限力量以及那時刻透出警惕與殺機的陰鷙的眼神,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王者的氣質,然而,那卻也是一種令人感到危險的信號。

他究竟是誰?他跟麒麟王是什么關系?她記得他說過自己與麒麟王很熟悉,那么,又會熟悉到什么程度呢?

一連串的問題充斥著柳兒的大腦,就連夢里也不停地琢磨著這些令她費解的事情,因為這些,也許會成為她計劃中的一個大絆腳石,她必須將它們搞清楚。

這天早上,仍然沉浸在夢里,與這些問題不停糾纏的柳兒被一雙素手毫不客氣地搖醒。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睜開朦朦朧朧的睡眼,這才看清,床邊站著的,是麒麟山莊的另一個丫鬟,琴兒。

“少主吩咐你立刻過去!”琴兒站在那里,面無表情。

“唔……琴兒”柳兒含糊地應了一聲,又要翻身睡去,可是下一秒鐘,她卻反射性的坐起身來,睜著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驚呼道:“什么?少爺叫我過去?”

琴兒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些嫉妒,有些鄙夷,她冷冷地望著她:“快點收拾,我在門外等你!”

柳兒在瞬間睡意全無,她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下床,匆匆忙忙地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跟著琴兒向堂屋走去。一路上,她不停的揣測,不知道麒麟王這一大早的召喚她究竟是有什么事情?難道,他發現了她來山莊的目的?難道,他要下逐客令?難道……?柳兒的小腦袋把所能想到的即將會發生的事情統統做了估計,并在心里盤算著,萬一事情發生變化,她該如何說服他們相信自己的可憐身世,并能繼續留在山莊里!

不多時,琴兒便帶著她來到了堂屋。

“少主在里面等你!”琴兒在門外停下了腳步,并朝屋內努了努嘴。

柳兒眨了眨大眼,這才明白琴兒的意思,于是猶猶豫豫地向屋內邁步走進,誰知一不留神,卻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裙角,她只覺得身子一斜,便不聽使喚的向地上倒去。

昊天麒他一向冷靜沉穩,可是今天卻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會覺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在屋里等了很久也不見人來,便忍不住提起步子往門外走去,剛到門口,一個窈窕的身影就迎面跌進他懷里,不用細看,他就知道是誰!

他有些失笑,忙將她扶穩,輕聲責備道:“怎么走路這么不小心?”

柳兒哎喲了一聲,埋怨著這像銅鐵一樣的胸膛真是硬的厲害,差點碰斷她可愛的鼻子。她抬起頭,迎上他深邃悠遠的目光,那眼中的溫柔讓她禁不住臉頰微微發燙,輕輕揉了揉俏鼻,她小聲嘟囔:“你怎么會在這兒?”

話剛說完,透過那結實有力的手臂望去,柳兒一眼便發現了在桌旁站著的男子,黑衣,黑發,黑眉,黑目,這不正是剛進山莊那天見到的麒麟王嗎?柳兒心里一驚,趕忙站穩,整了整衣衫,便走上前去。

“少主!”她喚得畢恭畢敬。

冷皓被她叫的一頭霧水,愣了愣,忙望向昊天麒,然而對方卻也只是挑了挑眉毛,一臉的無奈。原來,這丫頭根本搞錯了狀況,認錯了人。想到這里,冷皓強忍住笑,不得不打斷她:“姑娘,你……”

“少主,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如果你趕我走,我就真的無家可歸了……”柳兒說的楚楚可憐,大眼中瞬間就蓄滿了淚水,一副惹人憐惜的嬌弱模樣。

昊天麒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起著丫頭蒙混過關的本事來,她似乎十分肯定沒有人能夠拒絕那樣的懇求。他向冷皓使了一個眼色,隨后走到桌旁坐下,不緊不慢地說道:“想要不走,也可以!”

可是誰知柳兒根本不理會他的話,仍是仰著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冷皓的臉,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眼前的這個麒麟王的腦袋可以上下點點,哪怕只是輕微的一下下。

此時的冷皓簡直哭笑不得,苦著一張臉向昊天麒求助。

“想要留下,那就給少主做丫環吧,這是唯一的辦法!”昊天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句話終于引起了柳兒的注意,她忙不迭的點頭:“我愿意,我愿意!”

“你可當真愿意做丫環嗎?”冷皓低聲詢問。

見柳兒的腦袋如搗蒜一般,冷皓突然笑了笑,隨后將她推dao昊天麒面前。

柳兒被他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呆在那兒一臉茫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冷皓,這丫頭沒有規矩啊,看來還得好好調教調教一番才行。”昊天麒望著那張粉嘟嘟的迷茫的小臉,只覺得有些好笑。

“少主說的是!”冷皓側身應聲,表示贊同。

什么?

這是怎么一回事?

麒麟王怎么會叫他少主?

他是那里的少主?看麒麟王那恭敬的程度,難道就連麒麟王還要讓他三分?

他究竟是什么人?

楊柳兒傻愣在那里,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兒,眨巴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看看冷皓,又看看昊天麒,腦袋里塞滿了疑問,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冷皓看見她呆呆的模樣,好心的提醒:“丫頭,還不趕快拜見少主!”

少主——?

看到昊天麒那眼底那難以掩飾的得意之色,柳兒張著櫻唇,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原來——原來——他竟然就是麒麟王!!

“你就是……昊……”一想起前兩次的相遇,柳兒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好半天,她才結結巴巴的吐出幾個字。

“很意外嗎?”昊天麒側著頭倪她,嘴角揚起壞壞的笑容。

“怎么會是你?!你從來沒有說過你是麒麟王!”柳兒輕皺著眉頭,仍是一臉的不置信。

“從現在開始,你就會知道了!!”他淡淡的笑,隨后俯身靠近她,“明天一早你就搬進麒麟閣,專門伺候我的起居飲食。”

起居飲食?柳兒的小腦袋飛快的思索著這四個字的意思,隨后她似乎想明白了,也好,只要能讓她不離開山莊,做丫環就做丫環吧!

“除了起居飲食,還要做什么呢?”柳兒小心的詢問,她的腦中接連不斷的閃過任府丫環們的身影,但不知為何,她有預感接下來的日子并不是預料中那樣好過。

昊天麒突然湊到她耳邊,熱乎乎的氣息吐在她的耳際,帶給她一陣莫名的眩暈和悸動:“當然,還包括你哪天不小心看到的——沐浴!”

說完,看著她傻傻的樣子,昊天麒忍不住哈哈大笑,隨后拂袖邁步走出了房間。

柳兒無力的垂下小腦袋,臉頰又是一陣滾燙。再看看冷皓,強忍住笑早已快憋出了內傷,他沖著她聳了聳肩,隨后也跟了出去。

竹林外,微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滿眼的蔥翠挺拔,彌漫開一片片綠色的海洋。

昊天麒瞇起雙眼,若有所思。

麒麟閣,是麒麟王住處。冷皓跟了昊天麒這么多年,對他的性格已是極為了解,他一向喜歡獨來獨往,麒麟山莊的仆人雖多,可是麒麟閣里卻沒有一個,甚至,沒有他的允許,私闖麒麟閣的下人,輕者被趕出山莊,重者就會丟掉性命。因此,在山莊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麒麟閣就仿佛是山莊的禁地,除非不想活命,否則絕不會靠近。而如今,昊天麒卻讓一個進山莊僅不到十天的女子搬進麒麟閣,這倒是讓冷皓怎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少主,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打算?”雖然稱呼昊天麒為少主,然而兩人的關系卻更像是左右手,因此,在昊天麒面前,冷皓也就不會有太大的避諱。

“冷皓,你相信她說的話嗎?”昊天麒反問道。

冷皓思索了片刻,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半信半疑。”

昊天麒點點頭,不再說話。

“可是,她來山莊會有什么目的呢?看她那樣子也并不是有心計的人。”想起柳兒進門時的那個窘樣,冷皓就忍不住想笑。

“這就是我讓她留在身邊的原因!”昊天麒仍然沒有轉頭,迷離的目光依舊盯著遠處的竹林,他幽幽地說道,“也許,又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也說不定。”

說完,他的面容突然變得陰冷起來,柳兒那單純而清亮的大眼又躍入他的腦海,讓他的心竟然沒來由的一疼,曾經也是那樣一雙清澈無比的雙眸,曾經也是那樣一張看似不經世事的俏臉,卻是那樣毫不留情地狠狠刺傷了他!

“也是,最起碼目前看來,她的確有她的過人之處!”冷皓說著,偷偷望向昊天麒的側臉。

終于,昊天麒轉過臉來:“怎么說?”

“起碼,她會讓你笑!”

昊天麒的神色逐漸柔和下來,他回望向竹林。是的,很久了,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忘記了該怎么去笑,似乎他天生就不會笑一般,就連冷皓,也被潛移默化成鋼鐵一般的俠客。他們兩人有著如出一轍的表情,那就是除了冷漠,還是冷漠!然而,這幾天,他的確被那丫頭逗樂了,他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塵封起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看見她,他竟然也會突然冒出那樣如小孩子般的惡作劇的想法。她迷迷糊糊,天真可愛,偶爾也會伶牙俐齒,以及她有待考證的來歷和背景,都讓他覺得十分有趣。冷皓說得對,這就是他想讓她留在身邊的理由。昊天麒想著,嘴角又不自覺的浮上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而另一個理由,恐怕只有昊天麒自己知道了,那就是柳兒竟然也喜歡蝴蝶蘭!同樣的美貌女子,同樣的喜歡蝴蝶蘭,這也讓他覺得有些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在那看似單純的外表下,隱藏的是否依舊會是一顆骯臟惡毒的心?

楊柳兒搬進了麒麟閣,這個消息在一瞬間便傳遍了麒麟山莊的各個角落,可是,不論眾人有怎樣的疑問,這也只能作為茶余飯后私下里打發時間的話題,縱是心知肚明,羨慕嫉妒,但卻也并不敢張揚。

然而柳兒卻并不認為這是件美差。雖然這樣可以更加近距離的接近麒麟王,可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整個麒麟閣內,卻只有他們兩人,換句話講,她任何的小小舉動都會在麒麟王的眼皮子底下顯露無疑,如此一來,即使金鑰匙掛在麒麟王身上,整日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干著急沒辦法。

更何況這個所謂的“起居飲食”,幾乎就成了寸步不離,更是完全限制了她的自由。僅早上伺候麒麟王洗漱,對柳兒來講就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每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時,柳兒就必須起床燒水,然后將水盆放好,等到一切打理妥當,便要站在床邊等候昊天麒醒來。所有的事情都要做的小心翼翼,盡量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且不說做這些事情有多累,僅僅讓她天沒亮就得爬起來,就已經足夠她叫苦連天了。

幾天下來,柳兒早已累得不像樣子,她站在床邊,搖搖晃晃,眼皮總是不聽話的打架。昊天麒背對著她,均勻的呼吸,那熟睡的樣子讓柳兒簡直羨慕的要死,她不停的望向床上,然而總是一次次的失望,昊天麒根本就沒有醒來的意思。

她好累,好困,好想睡覺,終于,無法抗拒昏天昏地的睡衣,她說服自己:在昊天麒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小瞇一會兒。

“就一小會兒。”她靠在床邊的地踏上,在心里不斷提醒自己。

隨后她閉起眼睛,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她便進入了那個她期盼已久的夢想。這個小小的短憩讓她真是睡得酣暢淋漓,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她自己真的睡夠了,也許被內心那個反駁的聲音攪得無法繼續了,無論如何,她醒過來了。

聲音來自頭頂,低沉而富有磁性:“你醒來了?”

柳兒唔了一聲,迷迷糊糊的抬頭望去,沒想到這一望,卻恰好迎上昊天麒那充滿戲謔的幽黑的眼眸。

啊——

柳兒驚呼一聲,即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趕忙起身跳起來,只是那可惡的裙角又一次跟她作對,硬生生的絆住了她的腳踝。

昊天麒眼疾手快,伸出長臂將她接住,他的笑聲壓在喉頭,無奈的搖搖頭。剛才看這丫頭竟然一個人窩在床邊完全不顧形象的呼呼大睡,現在醒來卻又是狀況百出,他真是既好氣又好笑。

“怎么?還不愿意起來嗎?”他低聲的笑。

柳兒愣了愣,慌忙從他懷中掙脫,每一次都是這樣尷尬,每一次都是這樣難堪,那男性的陌生的氣息總會令她莫名的心慌。她低著頭,小臉像紅透了的柿子:“我去倒水。”

說完,便要飛也似的逃開,誰知,昊天麒再次輕而易舉地將她攔下,他捏著她的小下巴,指了指床邊,眼中充滿笑意:“你已經都準備好了。”

他的臉離得很近,柳兒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來。她低著頭,想要逃離,無奈下巴被他修長的手指勾住,小臉上的紅暈無處躲藏,他身上那種特有的氣息再一次將她團團包裹,她簡直快要羞死了,這樣尷尬的距離讓她幾乎要眩暈過去。

昊天麒用拇指輕輕搓揉著她櫻紅的軟唇,隨即一陣痙攣便襲遍柳兒的全身。她睜著水靈靈的大眼,腦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著手掌中那布滿紅暈的小臉,還有因緊張被緊緊咬住的櫻唇,昊天麒突然興起戲謔的念頭:“小東西,你怕我?”他狀似溫和的笑著問,拇指卻不老實的輕輕搓揉著柳兒櫻紅的軟唇,指尖傳來細膩柔滑的感覺,卻讓她心跳驟然加快一拍。昊天麒突然俯身低頭,作勢就要吻上那指下的紅唇。

他靠過來了,他要做什么?雖然他很好看,也很完美,可是……可是……他是麒麟王!而且……而且……

柳兒被嚇壞了,眼睜睜的看著他越靠越近,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小臉也變得慘白,襯得如墨的雙眸越發的漆黑。

“我……我去拿吃的!”終于,柳兒結結巴巴的說出一個自認為很好的借口,她急忙后退開來,離開他的懷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隨后提起裙擺一路小跑出去。

昊天麒黑眸倏然黯然,雖然只是想逗逗她,然而她的離開,不知為何卻讓他心里莫名的閃過一絲失落。

有了這一次的事情,柳兒再也不敢大意。

昊天麒的確是危險的,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他一定有一種魅惑人的法術,自己才會在靠近他時就失去了思考和理智。

雖然從沒有當過丫環,但是柳兒還是不忘時刻叮嚀自己,做好本份,并力爭盡早打探到金鑰匙的下落。麒麟閣并不大,亭臺,樓閣,假山,精致優雅,恬靜舒適,不一會兒便可走完,在麒麟山莊內,可謂是鳳毛麟角,然而,來到麒麟山莊已近半月時間,柳兒對金鑰匙卻還是毫無頭緒,這也足已讓她忍不住捶胸頓足,抓耳撓腮了。

連日的觀察,昊天麒也并沒有發現柳兒有任何可疑的舉動,除了只是偶爾會坐在那里呆呆入神外,基本上都是狀況百出,惹得他哭笑不得。漸漸地,他甚至也開始說服自己去相信這個單純的丫頭,相信她口中的那個關于孤兒的身世。

這天,冷皓匆匆走進麒麟閣,與昊天麒在書房內密談了許久。柳兒一人無聊,便坐在假山邊又發起了呆。

夕陽有些孤單,給天空和屋檐染上一層落寞的酡紅。

柳兒的雙腳搭在空處,來回的搖晃,她望著夕陽,突然心里感到一陣酸楚,她想起了娘,想起了敬軒哥哥,甚至想起了這幾天眾人都在討論的,關于麒麟王的那門親事。想著想著,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為什么要嘆氣?”昊天麒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他深深凝視著她,聲音溫柔,充滿疼惜,把柳兒小臉上的孤單和寂寞盡收眼底。

“唔……我……”他突然這般溫柔,讓柳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昊天麒伸出雙手放在她的腰間,稍稍提力,便將她輕易的抱下來。

柳兒驚呼一聲,慌忙站穩腳跟,她輕輕掙脫開他,別開臉不敢正視那幽深似潭的黑眸,也心虛地避開那誘人的讓人無法抵御的魅惑。

“在麒麟山莊,不可以嘆氣。”昊天麒說的有些霸道,但語氣卻溫柔無比,他的雙手撐在她兩邊的石階上,又將她圈住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