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娘快速掃著廚房看了一圈，案板上放著的個黑色瓦罐，她搬個小凳子墊在腳下，打開瓦罐蓋，一股香味飄了出來，果然是雞湯。

“小姐，你要做什么啊！”秋雁追到了廚房門口，喊道。

聲音驚醒了一直在燒火的丫頭，她丟掉手中的柴火，站了起來。

陸嬌娘沖著秋雁一笑，用力將盛著雞湯的瓦罐推到地下，廚房里是土地，瓦罐摔倒地上并沒有破，卻是咕嚕嚕轉個圈，里面的雞湯倒是全灑了出來。

秋雁急的直跺腳，陸嬌娘又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燒火的丫鬟忙追出來，她沒逮住嬌娘，卻拉著秋雁不讓她走，“你跟我一起去給董嬤嬤說說，這雞湯可不是我打翻了。”

說著，拉著秋雁去了后罩房，董嬤嬤半夜被叫醒，忙活一通，想趕在夫人生產前歇息一會，這會正和衣側躺在床塌上閉目養神呢。

陸嬌娘披頭散發的跑到西廂房前，直接推門就進去了。

呂姨娘已經起來了，正獨自坐在內室梳妝臺前。

“姨娘，夫人生產你為何不去幫忙。”陸嬌娘關上門，直接走到呂姨娘面前，問到。。

“嬌娘，你怎么來了！夫人身邊穩婆、丫鬟、婆子到處都是人，輪不到我。”呂姨娘期期艾艾的說，又左顧而言他，“怎么連頭發都沒梳就跑出來了，來，姨娘給你梳頭。”

“姨娘，我都看見了。”陸嬌娘盯著呂姨娘的眼睛說。

呂姨娘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四五歲的稚童，小小的身量，卻站的筆直，雖是披頭散發也難遮明眸皓齒，天生麗質。

“你，你都看到什么了。？呂姨娘突然結巴起來。

“姨娘，我看見二姨母身邊的丫鬟給你包藥。”嬌娘故意在這里停頓了一下。

呂姨娘卻是輕輕的送了口氣，蹲下來伸手摟著嬌娘，“那是你二姨母知道姨娘身子不好，特意送來的安神藥。”

嬌娘掙扎著不讓她抱，厲聲說道：“既然是你吃的藥，為什么要放進夫人喝的雞湯中？”

呂姨娘聽見她這話，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說道：“你，你都看見啦。”

陸嬌娘當然沒看見，她不過見那送雞湯的小丫鬟摔跤摔得奇詭，雞湯里又透著濃濃的香菇味，香菇味濃，掩蓋別的味道最好，后宅中最是常用，

她不過想詐一詐罷了，沒想到姨娘竟然真的下藥到雞湯里。

呂姨娘的手拉著她的胳膊，衣袖下的手指枯瘦、白皙。陸嬌娘一下子想到了上輩子，上輩子呂姨娘臨死前，躺在病床上，也是這么枯瘦的手，不是比這還干枯的手緊緊的抓住她，嘴里說道：“我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夫人，不該聽別人造謠，誤會了夫人。”可惜她當時聽別人說呂姨娘快要死了，嚇到六神無主，根本不知道姨娘說的是哪個夫人。

嬌娘想起上輩子在莊子上她和姨娘吃過的苦。

甩開姨娘的手，喊道：“你為何要害夫人，夫人她對你這么好，若是沒有夫人，你能有今天么？”

呂姨娘半蹲在地上，又走了神，冷不丁的被嬌娘甩手推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沒有夫人，沒有夫人你就是陸家的嫡長女了。

呂姨娘想起觀琴說的那進士家的趣事，家里的太太去世了，直接抬了姨娘做正室，連帶著前面生的孩子都成了嫡出的。

她突然抓住嬌娘的手腕，嘴角上彎，說道：“嬌娘，沒有夫人了，你就是嫡長女了。”

陸嬌娘看她雙目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知道姨娘現在魔怔了，不僅大聲說道：“我是陸家的大小姐，就是夫人生了女孩，也要叫我聲姐姐。”

姐姐、小姐？

呂姨娘突然想到于二小姐說的話：“娘親將以前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了，原來你也是父親的女兒，只是因為先前的夫人袁氏善妒，趁著父親外出，將已經伺候過父親的你娘直接賞給了家里的奴才，你娘嫁給呂老頭后不到七個月就生了你。

“呂老頭以為你娘不守規矩和別人私通才會被夫人賞給他，他白白得了個婆娘，不敢聲張，卻也咽不下這口氣，每次喝醉了才會下你們母女。當時父親從外地回府，袁氏突然患了重病去世，府里亂糟糟的，一時沒顧上你娘。等到回頭想起來，已經木已成舟，事情早就塵埃落定。袁氏已死了，逝者為大，你娘又沒有過明路，就只好將錯就錯了。

“若不是前些日子呂老頭喝醉了酒，將此事吐了出來，只說你娘未嫁給他前就不守婦道，活該被他打死。母親察覺不對，才命人去查問，又給書院的老爺子去了信，才將此事爆了出來。”

呂姨娘不知道后面于二小姐說了些什么，她只看見她的嘴一張一合。原來她也是于府的小姐，只是先前的夫人善妒才淪落成奴婢的，她又想起自己的娘親，溫柔，漂亮，從不大聲說話，她以前就暗想，怎么會嫁給爹那樣的人。

原來是這樣。

可是再多不甘，怨恨，又能怎么樣呢？自己的娘早就死了。自己的爹，呂老頭至少將自己養大。

于二小姐也勸道：“雖說有父債子償的說法，可袁氏畢竟已經去世了，大姐雖然是她的女兒，你又在大姐身邊做姨娘，要看著大姐的臉色吃飯，就把這件事忘在心里好了。等母親回過父親，將你認做干女兒，也算圓了你同父親的父女情。只是認干親這事，你要好好求求大姐，她同不同意還是兩說呢，你現在畢竟只是個妾？”

是啊，說的是情同姐妹，若真是姐妹，只怕會反目成仇。

后來，觀琴送藥來的時候，特地給她說了，“這藥是有安神功效的，懷孕的婦人可是不能沾染，你可要收好，千萬不能混到大姑奶奶的飲食中去。大姑奶奶月份這么大了，搞不好就一尸兩命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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