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起身作揖，鄭重其事的姿態，臉上卻仍舊是帶著笑意的。

花三躲開他那揖，平生道：“念莊主做了什么了么？何故給我一介江湖之流賠禮？”

念故水笑著又來拉她，戲謔道：“是我失了言，話頭上的賠禮你若是不要，你想要什么便與我說，我能辦到的通通給你。你若真被我氣走了，回頭咱們蘇公子就要抽我的筋剝我的皮了。”

花三有點莫名所以，她要不要走是關了蘇木易什么事？看那蘇木易也是笑意吟吟的，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思索了一陣，問念故水道：“我想要些什么，你都可以給我么？”

念故水指天立誓，賭咒了自己一陣，不外乎是若有食言天打五雷轟一類，說得順暢得很，倒像是常對姑娘家說的。

花三有些赧然道：“那……你借我些銀兩吧。我這次出來得急忙，身上錢沒帶夠，總是吃江離洲的也挺不好意思的。等我有錢了，一定還你的。”

念故水與蘇木易俱是一愣。

花三想著，這要錢的要求著實是太唐突了些，但奈何徐仙是真沒給多少銀子。她對念故水有防心，實際上并無深交，不過是二人都不太認生，言語上熟絡一些罷了。現在跟念故水開口要錢，她一副老臉著實也是豁出去了。

覺得有些尷尬的時候，突然聽得那二人哈哈大笑。

念故水爽朗道：“我當是什么，我待會兒差人給你收拾些，也足夠你用上小半年了。”又問她：“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五莊？你這般跑出來，你那大哥二哥大概要急死了。”

花三訕笑，打個哈哈道：“就要回去了，就要回去了的。”

念故水不太信，“你其實不想回五莊了吧？”

花三又是訕訕一笑，不答。

念故水只當自己是猜對了，道：“是不是你那奴婢，我早前在蘇城見過的那個，叫什么的？”

花三答，“徐仙。”

念故水將鐵扇拍在掌上，“啪”一聲，道：“是了，徐仙。我記得她可是個愛管著你的，你的錢也可是由她來管著的，你這次跑出來，她若沒給你多少錢，怕的是你不回去了吧？”

花三干笑兩聲，摸一摸鼻尖，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五莊是我的家，我能不回家么？”

念故水突然反問她：“三兒，五莊真的是你的家么？”

花三一愣，木木然抬眼看他，反問：“當年我被師父扔在子虛洞，等了兩個月你們才尋到我的，也是你跟我大哥、還有那個周生大人去接的我，念莊主是忘了么？”

念故水聽她這言，臉上表情一瞬間閃過陰鷙，但又立即回復開朗起來，道：“忘不了，怎能忘了？那日場景歷歷在目，那時候的你……”說到這里，不說了，看著她，自顧自沉浸回憶里，眼里明明滅滅的，又驚艷也有震驚，更有一絲莫名的懊悔。

花三不太打算說起當年這樁事，見他這樣，也不問他那時候的她是怎么了。幾次三番的沒法從此處脫身，她漸漸有些焦急起來，拿著一柄勺子，在那桂花羹里頭攪來攪去，將一碗好好桂花羹攪得大圈套小圈的。

也不知道大公子是不是來了。有沒有看到她被念故水帶到這處來了。是不是還在街上尋著她。

老鴉看人多熱鬧，早就尋一個房頂蹲在上頭看人去了。

這只畜生一向沒什么別的愛好，唯一一個就是愛蹲在高處看人，看得目不轉睛的，一副打量思考的樣子，像在研究看的這些人身上到底哪塊肉比較美味一樣，隨時隨地就要沖下去將這塊肉啄撕出來吞進肚里的躍躍欲試姿態。

花三難免也有被它時刻注意著的時候，一雙澄黃如金的鳥眼密切看著她、關注她，有時候目光對上了，花三心里也是每每一驚。

但這畜生自一開始就是跟著她的，沒害過她，反倒也幫了不少忙。

由著老鴉想了一陣事情，想著這等巨鴉在蘇地上是罕見的，總是這樣時時跟著她，好像也叫她沒辦法隱居在城鎮里頭，若是尋一處偏僻山里，缺衣少食也不太方便。

又想到，但看江離洲自鳴城外山上那處小院也還是不錯的，山腳下就是城鎮，也有些熱鬧。那處宅子又是臨近山頂，眼前四面都是開闊的，山道直通山下，四處無遮蔽，有人上來的話，從山腳就能被看到了，陽面又是一片樹林，足夠鴉群隱在其中并藏人了，看到倒像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只是被江離洲住過了，難免有些人已經知道這處小院了，若是她開口找江離洲買下這處院子，日后有人錯尋上來，不也還是知道她住在那里么？

花三自顧自胡亂想了一陣，沒有什么頭緒。耳邊聽得念故水在與蘇木易說那年二月初二時候的事情，不是很在意。

這些事情被傳說得神神鬼鬼的，現在連當事人都添油加醋地賣弄了一陣，花三心里頭覺得有些好笑。

無意抬眼覷了一眼蘇木易，淺笑看她，眼里興味濃厚得很。

花三心里頭有些驚惶，借吃兩口桂花羹掩飾，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走了。

有些東西，還是掐斷在萌芽時候才好。

比方說，她今日就不應該被蘇木易見著，不該被蘇木易認識了，免得日后生更多事端。

蹙著眉，再吃兩口桂花羹，將那碗羹要吃盡了，突然聽得蘇木易問她道：“三姑娘也愛吃桂花羹么？那桂花糕你愛不愛吃？”

桂花……

花三身子輕微一震，怔怔抬頭看他。

蘇木易又道：“不知為何，我見姑娘倒是一見如故的，好似以前就認得的人……”

花三腦中轟然作響，響聲漸弱后，腦中突然有個聲音，是個女子，笑著說話，說：“今年西南城進貢的桂花極好，尊主知曉您愛吃桂花做的東西，特意撥了大半給咱們這兒。二姑娘，曉娘現在就拿著桂花，給你做桂花羹吃，你說好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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