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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掛著事,陳月第二天早早的就睡醒了。
這快過年了,家中也沒什么事,但起來時,兩位舅媽已經早早的將早飯給做好了。
瞧見她從屋子里出來,還笑著讓她去灶臺上自己拿烤紅薯。
“一個個的,摳搜的,你們外甥女來,還烤紅薯打發。”
牛姥姥坐在堂屋的凳子上不滿的說著,
大舅媽一邊納鞋墊一邊笑著回道:
“娘你看你,咋這樣想呢,那不是白面做的東西禁不住放,小妹他們好不容易來住一晚上,我還能一大早叫他們起來吃飯呢?中午且有好菜呢,我的娘喲,你就放心吧!”
不得不說,大舅媽是個會說話的,此話一出,牛姥姥臉上的不滿瞬間消散,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連忙夸道:
“啥不放心的,我就是人老了嘴巴碎,你別搭理我,做你的就是了,你一貫都做的好的,我放心你的!”
大舅媽抬起頭來,將線給咬斷,看見陳月瞧她,也回了一個笑容,接著便將鞋墊給放進了草編的筐子里站了起來。
牛芳和牛紅此時也從村外回來,牛芳的手里還提著一條五六斤的五花肉,看上去漂亮極了,用來做菜肯定很香!
屋里人都瞧見了那條肉,但都沒吭聲,大舅媽二舅媽擔心吭聲了老太太要罵人,老太太則是想讓牛芳把那肉給帶回去吃。
“陳數,你跑哪里去了?今兒中午你不是想要露一手你的紅燒五花肉給咱媽看看嗎?肉我買回來,你人呢?!”
牛芳才不管她娘和她嫂子們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牛芳,賺錢了,要給家里人回饋回饋這些年來的幫扶。
“哎!來了來了!我剛剛幫大哥二哥他們去看豬去了,把肉給我吧,你和娘坐著聊聊天。”
一道聲音從屋后傳來,原來那后面有一個小小的豬圈,養了一頭豬,不過瘦瘦弱弱的,看起來還沒有兩百斤,那是牛姥姥養的豬,本打算年前殺了賣錢,到時候給兩孫子攢著將來娶媳婦用的。
只是昨天被陳月瞧見了,便偷偷告訴她娘,書上面寫的,把豬的兩個蛋蛋切掉,豬就可以長得更肥。
牛芳當時聽了,腦袋都大了,這書里怎么什么都寫?文化人他們平時看的書都寫了啥啊?
好在,牛芳已經習慣于讀書帶來的知識了,
昨晚上翻來覆去的,今兒一大早的偷偷摸摸的就讓陳數去對豬動手,如果動手失敗,那就把豬給買回去,今天給運回去村里賣錢。
陳數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后,也驚呆了,但是迫于這么多年來,在牛芳的高壓政策下,他沒有提出反抗,而是默默的盤算著怎么才能干了這事,而不引起大家的關注。
牛芳瞧見從后院走出來微微點頭的陳數,心中有底了,看來這事是成了。
頓時喜笑顏開,將手里的五花肉給交到了陳數的手上,沖著陳月眨眨眼。
陳月一開始還有些愣神,后來想起了昨晚上給牛芳說的話,不由得感慨,行動派就是不一樣,昨晚上說了,今早上就偷偷干了。
為啥陳月知道是偷偷的呢,因為她睡了一早上,沒聽見豬哼哼,那鐵定就是不能讓豬叫出聲,偷摸干的。
陳數去廚房了,兩位舅媽猶豫了一下,想等妹夫從廚房出來再進去,畢竟廚房就那么窄,她們兩人平日在里面做飯也難免磕碰。
這一等,就等到了大舅舅和二舅舅從山上下來,他們去砍柴了,因為下雪的緣故,要先將砍的柴火放在灶臺邊烘烤干了,才好用,不然一是燒不燃,二來,就算是燒燃了,那黑煙又大又熏人。
聽聞中午有紅燒肉吃,兩人頻頻望向廚房的位置,手里卻還是在不停的編著框子和掃把。
村里就這么些東西,想要攢錢,那就得抓緊一切時間做事,否則就只能混個溫飽,還是七分飽那種。
陳月見此,不由得看向牛芳。
牛芳:??
陳月眨巴眨巴眼,
“娘,你不是說,讓我教舅媽她們做鹵水嗎?”
“啪嗒!”
二舅媽手中的鞋墊掉到了地上,瞧見眾人都看向她,立馬漲紅了臉,
“對,對不起。”
說完后,用那方才看那條五花肉的眼神默默地看著牛芳。
不止是她,大舅媽也同樣,只不過是看一下,又看一下陳月,然后忍不住,又看一眼牛芳,再看一眼陳月。
陳月:…
其實你這樣比二舅媽更明顯好嘛?
昨晚上睡覺前本想教牛家人用化肥種地,今早上起來,頭腦清醒后,陳月才想到,這化肥,誘惑力太大了,牛家不一定能夠保得住。
倒不如這鹵水,算得上一門手藝,但有錢人又瞧不上賺的這點辛苦錢。
牛芳在娘家人的眼神攻勢下,下意識想要望向陳月。
陳書也開口符合道:
“是啊,娘,你前幾日還說,舅舅舅媽在鎮上賣,和咱們不沖突。”
那幾道看向牛芳的目光更加灼熱了。
“差點給忘了,那方子小月也是知道的,我陪娘聊天,牛紅,你和嫂子們一起去看看。”
牛紅握緊了手,
卻將頭給撇回來看著牛姥姥。
“娘,我就不看了,讓嫂子們學吧,左右小董也要出門去學手藝,小董他奶奶也給我找了份鎮上做飯的伙,我這將來幾年的工錢都提前支出來了。”
牛紅對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件事非常執拗,她認為,她可以給董家當牛做馬,但,娘家的東西,那就不用了。
牛芳對這個小妹沒有什么法子,要是她說的動,當年也不會讓她繼續在董家伺候那兩個老的。
只是有些好奇的問:
“你要去鎮上哪家人家做飯啊?我記得,你做飯,也就那樣,就這,人家還愿意給你提前支工錢。”
牛芳這話還是給了自家妹子面子的,要讓她說真心話,那就是,牛紅做飯,那就是浪費糧食,只能說是把飯做熟了,別的,啥也不是!
牛紅顯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解釋道:
“就是你賣饅頭那個鎮上,姓王的一家人,那家人的當家的叫王大虎,這名字挺好記的吧?”
“噗!”
牛芳剛喝下去的水一口氣噴了出來。
陳月此時也看向了小姨。
“小姨,你說的王家,是不是家里有個小胖子,和小書差不多大?”
“對的對的,其實也不是做飯,就是給做飯的大娘打打下手,洗洗碗,涮涮鍋什么的。”
陳月收回了眼神,心里暗嘆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緣分?
牛芳還在繼續追問,這頭兩位舅媽已經將家里的所有香料給拿了出來,
“幸虧昨天去鎮上想著過年做紅燒肉,買了好些香料回來備著。”
陳月看了一眼,她所用的簡易鹵水本就用的香料不多,臺子上的這些也就夠了。
先將白糖給炒成糖漿,然后倒入開水,把八角,桂皮,香葉,花椒,干辣椒,醬油給倒進去,再將一塊老姜和大蔥捆在一起丟進去,最后再倒入些許料酒,大火煮沸,然后將柴火拿出來一根,剩下小火慢燉。
“舅媽,你們記住了嗎?”
陳月一邊將蓋子給蓋上,一邊轉過頭來問道。
“記住了。”
“沒記住。”
兩位舅媽同時開口,
大舅媽見怪不怪的對小舅媽道:
“當年學做鞋墊你也是沒看會,沒事,還是老規矩,你多看幾遍我做的就成。”
“那行,小月,你去玩吧,這我們守著呢。”小舅媽不好意思的沖陳月笑著道,
陳月點點頭,她身上都是鹵水的味道,她也想去透透風。
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身上的那股鹵味變淡了后,陳月這才進到堂屋里去。
與先前牛芳驚喜的氛圍不同,此時,牛紅趴在桌上無聲的哭著,不時傳來抽泣聲,而牛芳則黑著臉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放在桌上緊握著拳頭,
另一只手放在牛姥姥的肩膀上。
陳月這才看見,牛姥姥正靠在牛芳的肩膀上哭著,和牛紅那時不時抽泣一下不同,牛姥姥哭的時候那是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陳書站在牛芳的身后,看見她進門來,忙對她指了指門。
陳月連忙轉身將門給合上,
“這是咋啦?不是說,小姨找到活了?”
陳書嘆了口氣,
走上前,將桌上的一張紙遞給陳月。
陳月低頭看了一下這張紙。
臥槽!
這上面怎么寫著賣身契三個字?
等等!
這上面的名字,
牛紅?!
小姨不是說是去幫忙做工的?
怎么還變成賣身了呢?
“小姨,你…”
牛芳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做工,做工,做的什么工,你小姨這是被她公婆給賣了!賣給牙行,牙行又賣給了王家,你,你叫我說你什么好!當初那姓董的死了我就讓你把戶籍遷回來,
你死活不肯,如今好了,你在人家戶籍上,又是自己蓋的紅手印,錢也是自己從王家手里拿的,你去給人家說,你不知道,你看人家信嗎?!”
陳月這才聽明白,
小姨被她公婆賣給牙行,牙行賣給了王家,這賣身錢是她自己去拿回來的,轉手就給了她婆婆。
牛紅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早已哭得腫了起來,帶著哭腔道:“我,我不知道那是,那是,賣身錢,他奶奶給我說,那是我未來五年的工錢,我,我也沒做過工,我,我以為現在做工都這么多。”
說到后面,牛紅也意識到自己的天真,
陳月心想,
小姨不是不明白這錢有些多了,
她只是抱有僥幸心理,覺得自己或許是遇上了大戶人家,給錢爽快,又或者,小姨覺得這活肯定不像說的那么輕松,才會給的這么多。
總之,她察覺了一些疑點,但是,最終自己說服了自己。
“小姨,上面寫的,賣身錢,十兩銀子,你都給了他們嗎?”
“給了五兩給他們,剩下五兩我留著給小董學手藝拜師用的,如今,如今我怕這孩子前腳拜師學藝,后腳他們兩個老的就去要錢,到時候,學藝不成,小董這孩子也沒了出路。”
陳月微微嘆口氣,
都到這時候了,小姨還在想著兒子小董,
既然如此,
那不如?
陳月轉過頭看向陳書,
陳書看向她,
“姐,你的眼睛咋了?是不是剛剛被鹵味辣到了?”
陳書: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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