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千萍瞪她一眼,顯然覺得此番話不夠體面,不過也難怪,一個知府的女兒,檔次能高到哪去?
“怎么……怎么會這樣?”
顧水卉一跺腳,跑過去牽住顧浩軒的手,將其擋在身后,仿佛一個不留神,程雪嫣便會化為洪水猛獸將她哥哥吞了。
念桃似是根本沒有聽到她們在說什么,眼睛只死死的盯住程雪嫣。
程雪嫣抬頭之際正對上那又恨又妒的目光,腦子倏地一涼,仿佛有道光照亮了一幅畫面,卻只是一閃即過,轉而一片空白。好像……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遺失了,卻始終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冥思苦想中,念桃已向這邊走來,
她臉色不善,唇銜冷笑,頓時令程雪嫣想起昨夜離開落霞閣后她的一番憤慨之言,而接下來,心底傳來一個嬰孩的凄厲哭喊,只一聲,卻足以割裂荒野的靜寂。那畫面猛的閃了閃,她剛要看個清楚,可是轉瞬便消失了。
有人一步上前敏捷的攔住了念桃,竟是顧浩軒。
程雪嫣忽然覺得有什么不對,上下打量一番,立時驚喜道:“你的腿好了?”
驚喜只是一瞬,她忽的記起昨日小喜攔住她時口口聲聲說三公子傷勢嚴峻,極盡凄慘……原來是騙她的……
心中亦喜亦怒,目光也隨著陰晴不定,只盯著眼前這個修長的身影。
“念桃,你昨日說大姑娘送你回了玉桃閣,可是我們怎么會在冰窖里發現了她?而且冰窖的入口處還擺著這個?”
顧浩軒變魔術般的拎出一個金鎖,上面三只粉紅小豬滴溜溜的打著轉。
“大姑娘的確是送我和孩子回了玉桃閣,至于她怎么掉進了冰窖,那就要問她自己了,念桃卻是不知。”念桃的聲音不卑不亢。
顧浩軒轉身看她,眼中盡是關切。
程雪嫣皺起眉頭。
冰窖?什么冰窖?她只記得送念桃回玉桃閣,然后……一串零碎的片段從眼前飛過。它們太破碎了,破碎得無法拼接。最后只躍出一張臉,上面滿是喜悅與焦急……
抬眸瞪了他一眼,腮邊卻騰起兩朵緋紅。
顧浩軒略失了神,卻知眼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立刻端正神色,柔聲道:“怎么回事?”
程雪嫣實在是弄不清楚,她甚至覺得他們所說的似是與自己無關,而眼下顧浩軒又好像在懷疑念桃對自己做了什么……
念桃正冷笑的看著自己……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還能這么鎮定嗎?雖然她昨夜說了許多難聽的話……而自己若是出于私心借機報復,是不是太……眼下這么多人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況這滿屋子的曖昧,也由不得人不浮想聯翩。
一時心下煩亂,不禁眉頭緊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送念桃回去,然后就……”
瞄了一眼凌亂的床鋪,再也說不下去了。
沒有人注意到念桃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
顧浩軒眉頭微抖,正待說什么,戴千萍卻是聽不下去了:“亂七八糟,不知所言!”她憤憤的一拍桌子,金嵌祖母綠的護甲勾著陽光劃了道刺眼的弧線:“不過是辦了場滿月酒,卻鬧出這么大的亂子,傳出去,顧程兩家顏面何存?小喜,叫人備車,送大姑娘回去!別忘了囑咐人說,大姑娘因為歡喜多喝了兩杯,才在府里歇下的……”
話到最后,已是極盡輕慢,于是顧水卉便幸災樂禍的瞅著她笑。
顧浩軒正要著急,戴千萍卻已指揮下人將屋內十余個火盆撤去。一行女眷也呼啦啦的跟著走了。
滿屋的人轉眼散去,程雪嫣方覺腿腳發麻,身子不禁晃了晃。
顧浩軒急忙扶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又恨恨的瞪了一眼。
那一眼淚光盈盈,卻是愛恨交織,竟好似醍醐灌頂,讓他那原本混沌的心頃刻間如明鏡照耀般通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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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夜未歸,還是在前夫家一夜未歸,自然要接受無數目光的檢測。碧彤如復讀機般將戴千萍的囑咐說了無數次,得來的是恍然大悟的“哦”,可目光仍舊撲朔迷離,意猶未盡。
程雪嫣心中憋悶,待入得嫣然閣,立刻拷問碧彤。
碧彤如實將發現她失蹤然后大家費心尋找的過程說了一遍,卻發現主子對如何掉入冰窖無半點記憶。
“顧府原本是前朝的一個王府,后來賞賜給了顧太尉。府中有一處地方特別奇怪,就是現在的冰玉湖。冰玉湖實則是個冰窖,說它奇怪是不論春夏秋冬里面都寒冷異常勝過嚴冬,后來就用作儲冰之所,待到夏天為皇宮和其他重要官員府內供應冰塊。因為是冬天,冰玉湖便少有人來。若不是在入口處發現那金鎖,真不知姑娘竟然掉進了冰窖里。也難怪,因為地下寒氣甚重,冰窖入口處經常被寒氣凝成一層薄冰,姑娘誤踩上去也不奇怪,只是奴婢不明白那金鎖怎么會在那,奴婢明明記得白日里在玉桃閣,姑娘就將金鎖掛在了小公子身上……”
她不明白,因為她在看到金鎖的那一刻也懷疑過念桃,可是念桃是如此鎮定,而姑娘也沒有對她做任何指證倒肯定了她的說法……
程雪嫣也不明白,將殘存在記憶中的片段反復串聯了幾回,然后驚恐的發現,此番是真的失憶了。
她到底忘記了多少?為什么會忘記?這段被遺忘的記憶究竟是什么?
思來想去,思緒竟繞到了顧浩軒身上,早上那極為香艷詭異的一幕可是深深刻在心底,挖也挖不掉。
碧彤是好孩子,不用動刑就什么都招了。
“當時得知姑娘不見了,三公子跟瘋了似的滿園子亂竄,竟擔心姑娘也會像小公子一樣,就差點跳進湖里找了,后來終于在冰窖里發現了姑娘……姑娘當時已不省人事,好在還有一口氣。三公子就脫了身上的披風給姑娘裹上……姑娘都不知道,三公子內里只穿著一件中單,然后就將姑娘抱回了軒逸齋……”
碧彤此番話說得極為詳盡,程雪嫣裝模作樣的擺弄妝奩里的首飾,臉卻是燒得通紅,可令她臉紅心跳的事還在后面……
“姑娘幾乎凍僵了,小喜就說要升起十個火盆把姑娘架在上面烤,被三公子罵了一頓,然后吩咐我們從外面拎雪進來,要給姑娘擦身子……姑娘別急……”
碧彤見她瞪起眼睛,立刻連連擺手:“姑娘放心,都是奴婢動手擦的。三公子說,要將身子擦到泛紅為止。不過三公子在帳外不放心,動不動就進來看看奴婢的操作是否合理……啊,姑娘放心,他進來的時候奴婢都將姑娘蓋得嚴嚴實實的。后來姑娘的身子終于緩過來了,三公子這才命小喜多生幾個火盆,又給姑娘喝了姜湯。姑娘昏迷不醒,姜湯還是……”
碧彤不知該不該告訴姑娘因為她昏迷不醒,姜湯是三公子口對口喂進去的。不過思及場面火爆,還是不要讓姑娘的臉再涂上一層紅色了吧。
豈料想此一停頓早已是泄露了天機,程雪嫣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姑娘身旁腳下擱了許多手爐、湯婆子取暖,還蓋了鴨絨被。可是過了一會再看,姑娘還是冰冰冷的。三公子就說……”
碧彤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她:“最好是讓人抱著方能盡快驅除姑娘體內的寒氣。這種事,自然是要奴婢做了。奴婢就當仁不讓的抱著姑娘,可是姑娘身子太冷了,只一會,奴婢都要跟著凍僵了。三公子一看情勢危急,后來……”
碧彤為難的咬了半天嘴唇,又使勁的查看姑娘的臉色,終于輕輕吐出一句:“就自己上了……”
程雪嫣能聽見火苗將臉頰烤得噼啪作響。
碧彤卻意猶未盡:“奴婢只抱了姑娘一會就冷得受不了,可是三公子卻一聲不吭的堅持到天亮。奴婢以前總以為三公子是拿姑娘開心,現在看來竟是真心的。姑娘心里想的什么奴婢雖不敢說全知道,也是清楚一二的。既然如此,不如……”
程雪嫣的目光忽然直勾勾的平移到她的臉上,看得她心底發毛。
“顧三閑給了你多少好處?”
“沒,沒有……姑娘在說什么啊?”
“我倒想知道你在說什么,”程雪嫣“啪”的將妝奩上的小抽屜推上:“平日里總是一口一個‘顧三閑’,今天怎么變成‘三公子’了?平日里總是說他如何如何可惡,今兒怎么為他歌功頌德起來?”
“沒,沒有啊,”碧彤連連擺手:“奴婢只不過今天才覺得他這人還是蠻不錯的。如果非要說奴婢被收買,奴婢也是被他對姑娘的真心實意收買的……”
“真心實意?我倒不知道是我的腦子被凍壞了還是你的心被迷惑了。他若是真心實意,還能讓小喜欺騙我他傷勢嚴峻,行將就木?他若是真心實意,顧府那么多的丫頭嬤嬤,為什么偏偏要自己……”心頭一熱,卻是說不下去了,可仍不服輸的瞪了碧彤一眼:“誰知道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他……他就是個貨真價實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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