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乖

433:野渡自橫誰去誰留,或融合

秦響住院的第二天,景召來醫院探病。

他沒有進病房,只在外面和陳野渡聊了幾句,因為下午還有事,也沒有久留。

他剛走,陳野渡叫住他。

“景召。”

景召嗯了聲,回來。

陳野渡拿出一串鑰匙:“這是我工作室的鑰匙,紀錄片的后期你來負責,我的團隊你想接手就接,不想接就幫我遣散了。”

顯而易見,他在安排身后事。

“自橫和秦響,你以后多幫我照看著點。”

陳知惠他不擔心,但自橫容易沖動,秦響懷著身孕,他放心不下他們,而景召是很值得托付的人。

景召接過鑰匙:“自己照看。”

不想管了。

景召走到了護士站,還是折了回來,他很少這么生氣:“你病了十幾年不也沒死,沒死就不能撐著?”

陳野渡笑:“在米利亞的時候,謝謝啊。”

他聽不進勸。

景召:“滾。”

陳野渡還在笑,分明在笑,眼里卻總有厚厚的灰暗,他擺擺手:“我滾了。”

他轉身回了病房。

在去丹蘇留學前,他和景召就見過,在米利亞。

當時,景召十八歲,車禍失憶,去米利亞做后續治療。他二十二歲,服食抗抑郁藥物過量,出現幻覺后把車開到了山下,去米利亞也是治病。

他們在醫院遇見的時候,陳野渡正在自殺。他站在樓頂,一只腳踩空,去劃空氣,沒有任何懼意。

景召就是這時候出現的,嘴里咬著一根還沒來得及點著的煙,看到陳野渡,摩擦打火機滑輪的手頓了一下。

“看什么?”陳野渡臉上沒有即將赴死的悲壯,也沒有痛恨世界的絕望,就那么笑著,頭發亂糟糟的,他腳踩在水泥地的邊緣,手肘壓在護欄上,那個姿態,反倒他更像個看戲的,他問景召,“沒見過人跳樓啊?”

“是沒見過。”

景召把煙裝回煙盒里,泰然自若地走了過去。他不覺得一個還在笑的人,會被他的靠近刺激到。

事實上,陳野渡也確實沒被他刺激到,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

景召走到高樓邊緣,隔著護欄往下看:“這個高度跳下去不一定摔得死,可能只是摔殘。”他指了指對面的樓,“你應該選那邊。”

對面腫瘤科的大樓是整個醫院最高的樓。

陳野渡收回踩在空氣上的腳,往下看:“摔不死嗎?”

才六樓,有可能。

“那試試。”

他松手,閉上眼,兩手張開,往后倒。

就在他與空氣擁抱的那一瞬間,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被景召強拉了上來。

他坐在地上,心情糟糕透頂:“多管閑事。”在這四個字之前,他用母語罵了一句臟話。

景召用帝國話回他:“你跳下去會砸到下面那輛車。”他抽出一根煙,點上,“那是我家的車。”

景河東的車剛好停在陳野渡要跳下去的地方,所以,不算多管閑事。

異國他鄉,碰到了同鄉。

“給我一根煙。”陳野渡說。

景召給了他一根,起身,說:“下次還我。”

抽完煙,陳野渡不怎么想死了。

后來在丹蘇留學又遇到了,陳野渡還景召煙,他不接,他從來不接陳野渡遞的煙。

陳野渡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面。

水龍頭開著。

陳野渡

陳野渡突然聽到聲音,他很熟悉的、自己的聲音。

陳野渡抬頭,看鏡子里。

鏡子里是自橫,與他有著一模一樣的臉,截然不同的眼神。

我聽姑姑說,周自橫是你弟弟的名字

我既占了這個名字,就當一回你弟弟好了

五分鐘后,陳野渡從洗手間出來,拿了手機,要出門。

前一秒還在打盹的秦響立馬坐直:“你去哪?”

“我去拿外賣。”

陳野渡過去親了親她,然后才出門。

外賣員進不了住院部,陳野渡拿了外賣往回走。

有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孩沖出來,大聲地喊:“哥哥!”

他哥哥在外面,八九歲大,穿著校服戴了紅領巾,在揮手:“你出來干嘛,快回去。”

是一對兄弟,弟弟生病住院,哥哥趁放學來看他。

弟弟胖嘟嘟的,四五歲大的樣子,也不知道家長在哪,一個人跑出來送哥哥。

“你什么時候再來看我?”

哥哥說:“哥哥周末放假了就來看你。”

弟弟開心地扒著門,探出腦袋:“我等你哦。”

八樓靠大門的位置住了一位小產的女病人,聽說是某位富商的情婦,原配最近天天過來鬧。

一把水果刀突然從八樓的窗戶扔出來。

高空擲物,擲的還是刀——

陳野渡扔掉手里的外賣,抱住站在樓下的孩子,滾到了地上。

“哥哥!”

小孩沒事,躲開了刀,但大人先著地,頭部撞到臺階,地上有一大灘血跡。

急診部的醫護人員用醫用推車把陳野渡推到了急診室。秦響下樓來尋人,看到地上的血和外賣之后,跑去了急診室。

“劉醫生,劉醫生!”

“體溫36度3,脈搏每分鐘52,呼吸21。”

護士拉上簾子,這才發現里面還有位非醫護人員。

“你是家屬嗎?”

“家屬請到外面去等。”

“先生,能聽到我說話嗎?”

“先生!”

陳野渡手指動了動。

有人在扒他的眼睛,一束光照過來,他眼皮很重,視線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看不清人,有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野渡……”

秦響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去的,身體搖搖晃晃,眼前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像一個個穿梭移動的幻影。

“通知麻醉科,準備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