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傲雪

第十八節 徒步上黟山

千余里路途,謝相才和六公子幾乎不停歇,一路埋頭向北,終于是是在第四天清晨的時候抵達了黟山山麓的一處客棧。

六公子自掏腰包付了房錢,隨后便是與謝相才草草在客棧中吃了一些飯菜,又稍稍做了一兩個時辰的休整,再度整裝待發,準備朝山上進軍。

謝相才還未如此長途跋涉過,身子骨早已是疲軟,好在能夠有個客棧略作休整,否則恐怕還沒有到半山腰,他就一口氣上不來,徑直滾下山去嘍!

越是往北,氣候便是越加寒冷,謝相才與六公子剛走上上山棧道的時候,已是隱隱飄落下幾片雪花。

謝相才喘著粗氣,和六公子一步一個臺階朝著山上趕去,剛走了百十級臺階,少年便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撐著一旁石壁停歇了下來。

前面馬不停蹄的六公子,察覺到身后沒有動靜,于是頓住腳步轉過身去,對著蹲在原地走不動路的少年“唔唔”了幾聲。

謝相才連忙擺手,“六師兄,走不動了,真走不動了!”

“噓”

就當謝相才蹲不動了,一屁股跌坐在臺階上時,一個大號編織籃從他頭頂飛掠而過,上面傳來一道響亮的口哨聲。

謝相才抬起頭來,只見籃子中間站著三名模樣光鮮亮麗的青年,他們神情嘲弄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放肆地吹著口哨。

少年張了張嘴,旋即偏過頭來看著一臉無辜的六公子。

六公子當即會意,瘋狂地擺起手來,隨后指向一眼望不到頭的上山棧道,嘴中不住地“唔唔”。

謝相才不由在心中罵街,這天殺的六師兄,明明有上山的“云霄飛車”,卻還要讓自己和他這個悶葫蘆一步一步走上山去!

不過六公子的態度卻是十分堅決,見謝相才耍賴似的一屁股坐地不起,趕忙擼起袖子上前去將他拽了起來,隨后頭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去。

謝相才嘆息一口氣,只能啞巴吃黃連地掙脫開六公子有力的大手,運轉起周身原生之力灌入腿腳之中,一步一步緊跟著自己那悶葫蘆師兄。

一路上,謝相才的頭頂一只有籃子飛馳而過,籃子上的門派弟子們無一不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底下穿著大襖滿頭大汗的少年。

他們心中都是有些欣喜,畢竟等這家伙到達了山頂,恐怕一身力氣都已經耗盡了,這樣一來,他們可就又少了一個對手。

六公子一邊朝上走,一邊微微偏頭看著側后方的小師弟,眼中復雜的神色越來越濃郁。

他在心中不禁有些責備那個平日里只喜歡喝酒作詩的七師弟了,畢竟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七師弟似乎并沒有教給小師弟什么有用的東西。

謝相才身子疲軟,“誒呦”一聲之后被臺階絆倒,徑直朝著山下滾去,足足滾下去數十級臺階,最后磕在一個歇腳的臺面上。

他捂著撞疼了的后腦勺,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

少年望向頭頂臺階,心中無比苦澀與煩躁。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情啊!

如今他的體力已經是耗去大半,按照這樣的損耗量,恐怕抵達山頂的時候已是沒什么體力去參加封王會了!

六公子搖頭嘆息,立于原地望向坐在地上埋頭賭氣的少年。

兩人皆是沉默良久。

謝相才心里清楚,這個悶葫蘆六師兄鐵定不會讓自己走那條最為便捷的上山道路,現在擺在面前的只有這一條道。

六公子長吐出一口氣,就當他準備破戒開口,說出那四個字的時候,身下不遠處的謝相才忽然撐著地面站起身來。

謝相才腦海之中,數月以前七師兄讓他端著葫蘆上山送酒的場面一閃而過。

那是上山,這也是上山,兩者有何不同?

少年暗自嘀咕,“有什么不一樣……”

他抬頭,看向視線盡頭無數的臺階,隨即心神一動,仿佛再度來到東風城的后山之上。

黟山雖高,但頂多是五個后山頭,實在不濟就是八個后山頭,再不行十個后山頭就夠了吧?

那日謝相才端著酒葫蘆,從城里沖到山頂,往返足足幾個來回,那時候為什么感到不累呢?

“自然就是不刻意,它存在于無形之間,卻又在有形之中,倘若能夠做到無時無刻皆自然,那一身武功,也算是天下無敵手了。”

一個多月以前,七師兄說過的話,再度回蕩在謝相才的耳邊。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對“自然”的領悟,似乎又加深了兩分。

自然,要登頂這黟山,用什么自然法?

山之自然則為土,夯土成地,壘石成階。

心中抗拒,覺得疲倦,定然抵達不了自然的地步。

少年心中懼怕上山,所以即使操控周身原生之力灌入雙腿,仍舊是感到力不從心。

謝相才屏息,用心感受迎面而來的寒風,寒風帶動沿途枯枝,發出沙沙聲響,這是黟山的同頻。

心中不以攀登為負擔,不以黟山高聳而驚懼,僅以平地視之,平常怎么走路現在就怎么走路,平日怎么去后山現在就怎么上山。

以平常心對待萬物,將萬物變化視作平常,用心感受風,用心感受枯枝作響,穩步向前,便是自然。

謝相才長吐出一口氣,關節之間溢出團團霧氣。

不遠處的臺階之上,六公子的神情方才舒展而開,心中不由對那看起來玩世不恭的七師弟,還有面前這小師弟豎了一個大拇指。

果然,師父的胸有成竹還是可信的。

師父終究是師父,不管不顧也能有這樣出色的弟子。

謝相才心中驟然感到輕松了許多,邁動腳步向上趕路的同時,居然是愜意地將雙眼輕閉,行至半途,正好來到六公子身旁。

“六師兄,咱們繼續趕路!”

黟山拔地起,竄入九百丈。

隱沒在云霄之中的蓮花峰,傳說是大慶王朝為數不多的天門之一。

百年以前,蓮花觀最后一位身懷七彩拂塵的觀主,據說就是在蓮花峰上得道飛升,邁入飛升之境。

雖說百年來,黟山蓮花觀上英杰輩出,但始終沒有一人達到上一任老觀主的境界,如今這座山頭的武道成就最高者現任蓮花觀主,僅僅只有八境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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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謝相才已是運用所謂的“自然之法”朝山上趕路,但奈何黟山高數百丈,饒是原生力底蘊相對豐厚的他,都是感到精疲力竭。

六公子從始至終都是在謝相才身前引路,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音,不過謝相才能夠從師兄被汗水打濕的頭發看出,師兄此時恐怕也不是滋味。

兩人上山時已經日上中天,如今又趕了近三個時辰的山路,天色開始逐漸變得昏暗。

點點雪花開始自半空飄落,落在少年的肩頭。

少年抬起頭來,吐出舌頭,讓一片雪花落在其上,感受著其緩緩在舌尖融化。

雪花清甜,不似北域厚重。

六公子同樣是頓住腳步,伸出手掌,接下三兩片四瓣雪花。

他抬起頭來,望向暗沉夜幕中,隱匿在云霧之中的道觀,攤開的手掌緩緩緊握成拳,用手心的余溫將雪花暖成水珠。

世人皆道黟山雪,而我獨見雪中人。

百丈高空的道觀后,一處蓮花福地霧氣縈繞。

盤腿坐于巨大蓮花之上的蒙面女子,心境隨水面波動而不再平靜。

她站起身來,身形一閃便是抵達蓮花峰前,一處僅可落腳的石塊上。

女子俯身向下,目光如炬穿過層層云霧,最終落在一名身披大襖、面容平凡的青年身上。

她眼神波動,如同千丈深潭忽然泛起波瀾,驚艷絕代。

站在臺階之上的六公子,似乎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猛地抬起頭來,卻只看見一眼望不到頭的云霧。

只見他腳步驟然加快,此刻也不管身后滿眼錯愕的小師弟,身形一瞬間便是消失在原地,僅僅只留下了一道殘影以及那驚人的氣息。

謝相才望著飛奔向山頂的六師兄,趕忙抖落腦袋和肩頭落滿的雪花,催動周身勁力,緊隨其后,朝著山頂掠去。

冷白色與淡青色兩道流光前后掠向山頂,伴著最后一絲還未被云朵遮掩住的月光,來到一處建滿樓閣的山壁之前。

山壁前方的臺階之上,鑿著一扇石門,石門不寬,僅僅只夠兩人并肩同行。

守門的是一名十歲小道童,道童扎著兩枚丸子頭,正依靠著支撐石門的石柱打瞌睡。

當最后一絲月光被云朵吞沒之時,他立刻睜開雙眼,整個人變得精神抖擻,伸了一個懶腰旋即便是上前關門。

“呼呼——”

兩道破風聲傳出,小童“誒呦”一聲,險些跌坐在地面之上。

他看向站在門前的青年與少年,愣了愣,隨后清了清嗓子彎身作揖道,“六公子,八公子,時間正好。”

六公子微微喘著粗氣,并未言語徑直朝著石門之內大步行去。

謝相才幾乎快要癱坐在地,好在小道童笑著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這才免于少年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丟臉。

小童饒有興致地將謝相才上下打量一番,咂了咂舌道,“八公子的實力,好像有點點差勁啊!”

謝相才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沒好意思在這小地頭蛇的面前開口,學著東風城酒館小掌柜的模樣,問候對方的爹娘祖宗。

不過當小童目光掃向謝相才額頭的時候,卻是驚訝地張了張嘴巴。

他松開挽住謝相才胳膊的手掌,抱拳道,“敢問八公子名諱?”

謝相才見對方行禮于是還禮,“在下謝相才。”

小童略有所思,“相才相才,將相之才,不錯。在下龍象,姓龍名象。”

少年聞言驚愕,望向道童稚嫩的臉頰,某一剎,仿佛有金光自對方體內迸射而出,在身后形成兩尊驚人法象。

一龍一象,相對而立。

謝相才趕忙甩了甩腦袋,金光消散,法象不見蹤跡。

那名小道童似笑非笑,好想知道先前的情況,又好像不知道。

謝相才不敢在此地過多停留,往后感受了一番六師兄氣息消散的方向,隨后腳底流光一閃,化為一線模糊朝著那處疾馳而去。

淡青色流光,隨著不遠處道觀的模糊輪廓逐漸變得清晰而慢慢放緩速度,最終停在了立于人群之后的六公子身旁。

謝相才微微喘息,順著六公子的目光看去,只見肩頭交錯的空隙之前,有著一塊圓形空地,空地之上分陰陽兩色,正中黑白交界處,靜靜立著三名身著紫金道袍的人。

三人之中,兩名發須斑白的老道手持青色拂塵分居兩側。

中央處,一名身材高挑挺拔的蒙面女子靜靜站立,半邊臉頰被一面若有若無的白紗遮掩著,僅僅只漏出那雙宛若星辰的亮麗眼眸以及那對明顯是描繪過的纖細黛眉。

謝相才驚異于正中女子那清新超脫的氣質,剛準備偏頭詢問六師兄,卻感受到一股十分紊亂的氣息自對方體內席卷而出。

六公子此時正竭力控制住他的神情,于是一雙眉毛就變得格外猙獰,眉尾帶動著眼角,泛出樹根一般雜亂的皺紋。

“各路英雄已至,師妹,便將月色劃開吧……”

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自蒙面女子和兩名老道身后的蓮花觀中傳出,只見那蒙面女子微微點頭,隨即腳步輕點地面,身子輕盈如燕,掠上蓮花觀頂,手腕一翻一只五彩拂塵憑空出現。

女子抬起拂塵朝頭頂云朵一揮,一道裂隙自層云之中浮現而出,下一息,一線月色徑直射出,落在廣場之前的眾人身上。

“噗嗤——”

月色剛落,幾道吐血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謝相才,驚愕地看著那些頭頂竄出黑氣,身子倒飛下山的各路武者。

蒙面女子聲音清冷,“閑雜人等已除盡,各位稍作休息,封王會次日清晨開始。”

語罷,蒙面女子身形陡然消失,僅僅只留下那字云層之中照射而出的一道月光。

六公子長吐出一口氣,自懷中掏出一枚木牌,二話不說將其塞進謝相才掌心,隨即身形朝著蒙面女子氣息小三的方向點地掠去。

謝相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著悶葫蘆六師兄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手中木牌。

“這是……房門鑰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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