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傲雪

第十九節 真假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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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才手持木牌,孤身一人擠在人群之中。

此處天地,看似云霧繚繞雪花紛飛,實則整個蓮花觀以及這座蓮花山頭底部,都覆蓋著一池溫泉,溫泉將方圓幾里的陰寒盡數驅散。

越往前走,樓閣越發稀疏,人流同樣是在漸漸減少,最后只剩寥寥數人。

謝相才將藏青色大襖褪去,掛在臂彎之上,露出其中一身白衫,潔白勝雪。

年少公子青絲垂肩,只被一根手指粗細的布條草草系著,雖然簡約但不失大方利落。

謝相才按照木牌上的東南西北子丑丁卯拐了三個彎,最后停留在一處隱沒在角落處的閑庭雅苑之前。

庭院不大,庭后樓閣不高,僅僅兩丈而已。

謝相才推開院門,暖風迎面撲來,其間夾雜著一絲濕潤水汽。

他有些錯愕,將精致庭院環視一周,目光落在地面的一處。

那兒有著一池冒著熱氣的溫泉,水面波瀾四起,不時冒出幾個拳頭大小的泡泡。

溫泉前立著一塊木匾,木匾之上從左往右依次刻著一到七,前六個數字之上,都被畫上了一個叉,只有第七個數字上空空如也。

謝相才心中了然,指尖纏繞上一道勁氣,在數字七上畫了一個相同模樣的叉。

這個庭院,多年以前便是被不老仙“長期霸占”,用作弟子來此奪得武王頭銜時的住處。

黟山封王會,是大慶南域規模最大、含金量最高的封王會之一,來此爭奪武王頭銜的都是方圓千里乃至萬里之內的天之驕子、人中龍鳳。

然而令人絕望的是,不論來此參會的武者實力多么強橫,最終都是敗在不老仙的弟子手下,無一例外。

時常有人疑惑:誒,他娘的這不老仙座下弟子,難不成都是妖孽?還是說蓮花觀的那“老不死”的收了不老仙的好處,內定了武王的頭銜。

大公子接受的質疑,二公子為其打破;二公子接受的質疑,三公子為其打破。

如今這七公子接受的質疑,終是等到了小師弟給他打破的這一天。

謝相才心中不由感到壓力倍增。

畢竟前七位師兄都來過此處以武會友,倘若自己這個關門大弟子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豈不是有損師門?

少年從溫泉前挪開腳步,朝著里屋走去。

屋內昏暗,謝相才點燃立在中間桌面上的燭燈,一屋即明。

他盤腿坐在燭燈前的蒲團之上,雙手結印,驅動著百匯丹丸之中的原生之力在體內經脈各處緩緩流過,填補著一路而來的損耗。

一個時辰之后,謝相才方才吐氣收功,體內再度充盈著溫潤的原生之力。

他緩緩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記載封王會的卷軸上說,此等選拔大會,對參會武者的實力有著嚴格的要求,照理來說實力超過五境者,便不能參加。

但是前來先前來到住所的路上,謝相才感受到了好幾股極為渾厚的內力,這種內力不像是尋常四境武者能夠擁有的,更像是破境之人所具備的。

所以說,此番封王會,幾場惡戰避免不了。

少年握緊拳頭,以自身四境的實力,能夠有多少把握對付那些將要抵達五境,或者說是為了參會強行壓縮修為的“老狐貍”?

穩妥起見,五成。

完事小心為妙,雖然謝相才心中清楚,自己的實力就算是放眼五境武者當中,都有一戰之力,不過完事小心總不會有錯。

即使是吃虧挨上兩拳,總比輸了比賽好,就像酒館那白發小掌柜說的“不是不報,只是時機未到”。

隨著謝相才起身略作調整,天邊的最后一道光亮逐漸消散,整座黟山徹底被黑暗所籠罩。

謝相才前去準備將房門合攏,然而僅剩一條縫隙之時,一柄折扇卻是突兀地自縫隙之外插入。

少年一怔,將房門向內拉開,只見兩人一前一后站在房屋之外。

站在前面的那人,身長六尺有余,體態纖細,一襲黑色長衫整潔利落,紅唇豐盈鼻翼挺拔,雙眼水靈動人黛眉描摹漆黑,看上去活脫脫是個美人,但嘴唇之上卻多出兩撇極為醒目的胡須。

其身后之人,樣貌倒是略顯平常,不過七尺身高,一襲麻衣,年齡四十左右,一眼瞧去便知是一個習武的糙漢。

謝相才眉頭一皺,腳步下意識向后些許,抱拳沉聲問道,“兩位是來找我的嗎?”

一襲黑衣的俊公子將謝相才上下打量一番,隨即視線轉移到少年的身后,在燭燈的上空,有一處半開的天窗,天窗明凈,三顆星辰停留在天空的正上方,閃耀之間光芒透過天窗,徑直落在燭燈前的蒲團之上。

正是方才謝相才盤腿調息的位置。

俊公子抽回視線,笑著看著謝相才道,“在下沈蓮學,想要和八公子做一筆交易。”

謝相才不明所以,“交易?不知沈公子有何交易想與在下做?”

他雖是對著沈蓮學說話,但是目光一刻都沒有從沈蓮學身后的中年男人身上離開。

那個糙漢盡管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一身壓迫氣息卻是令得謝相才略感到膽寒。

按照謝相才的揣測,那個漢子的實力絕對在五境頂峰甚至可能已經邁入了六境。

若是貿然出手,恐怕自己沒有什么勝算。

沈蓮學眉頭一挑,“在下想與八公子對換一下住所,不知可否成交?”

謝相才眉頭微皺,“對換住所?公子所做何意?”

沈蓮學呵呵一笑,“沒有什么意思,現在這筆交易就擺在八公子的面前,若是公子同意,那在下便雙手奉上十枚上等還氣丹,若是公子不同意……那還是得同意。”

謝相才心中一激靈,臉色瞬間變得陰冷下來。

這不明擺著就是威脅嗎?

他腳步向后退去,沈蓮學身形未動,其身后的糙漢卻是大步上前,周身勁氣翻涌。

“六境。”

謝相才眉頭緊鎖,一身原生之力都是變得有些阻塞。

那名漢子兩步上前,便是近乎貼上謝相才。

他探出一只拳頭,放在少年面前,語氣蠻橫道,“八公子,若是能夠接下我三拳,那么我便和我家公子離開!”

謝相才面色劇變,雙手攏袖劍氣翻涌。

被其存儲在萬寶福袋中的木劍赫然來到其掌心之間,木劍周身被淡青色勁氣縈繞,已在弦上一觸即發!

屋內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中年漢子滔天氣息徘徊在方圓數里范圍,形成一股極為奇異的氣場。

氣場之內,一切實力低于六境的武者也好,飛鳥走獸也罷,皆是兩股戰戰。

漢子低吼一聲,袖間勁風肆虐之間發出一聲音爆,只見其兩袖驟然爆裂而開,碎屑四濺,剎那之后拳風涌出,在半途化作一道罡氣,朝著謝相才胸膛襲去。

漢子身后,黑衫俊俏公子眼中十分玩味。

他倒是對這清夢城的八公子十分感興趣,想要看看這個僅僅剛剛邁入四境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底氣上這黟山。

謝相才身形擦著地面急速后退,向后十數步時已是退無可退,他后背緊貼墻壁,眉頭緊蹙間,一道青色光澤自袖口掠出。

“木劍?”

俊公子冷笑一聲。

謝相才一只腳掌用力一蹬墻壁,迎著撲面而來的拳罡遞出一劍。

淡青色劍氣化作一道漩渦,即使勢單力薄仍舊朝著拳罡一頭撞去。

果不其然,劍氣漩渦僅僅只是堅持了兩息時間,便是煙消云散,罡風剎那之后朝著不遠處的謝相才一頭沖去。

謝相才周身衣衫被擠壓得緊貼于身體表面,罡風如刀刃一般在其臉頰之上留下道道血痕。

不過少年此時已經退無可退,再度緊握手中木劍,準備再遞出一擊更有力的劍氣。

“噗——”

倏地,一道宛如火苗熄滅的聲音響起,只見籠罩在庭院之外的無形氣場轉眼間煙消云散,一道背刀身影如同鬼魅,幾個閃爍來到屋內,悄無聲息地站在了白衫少年的身前。

漢子眼瞳微縮,嘴中暗罵一聲,腳步接連后退。

六公子面無表情地擋在謝相才跟前,他手腕一翻,等身寬大的黑金砍刀便是被其握于手中,刀尖刺破包裹在其上的厚布,深深嵌入地板中。

“狂刀施陽。”

漢子聲音低沉,輕微到僅有他一人能夠聽見。

六公子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連氣息都沒有釋放而出。

他與漢子兩人對峙良久,最終那漢子收回一身壓迫氣息,朝后退去一步,對著六公子拱了拱手,“六公子,多有得罪!”

漢子身后的俊俏公子不多言語,率先轉過身去,朝著屋外行去,臨行之前撂下一句話。

“八公子,那咱們就擂臺上見啦!”

謝相才滿面陰翳,心中不明白這沈蓮學以及那漢子這一系列的舉動,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而且他總覺得,沈蓮學臉上的那兩撇小胡子,多少有些做作,甚至可以說是虛張聲勢,反正就是極不自然的。

謝相才和六公子兩人目送著離開院落的沈蓮學以及糙漢子走遠后,方才各自舒了一口氣。

六公子轉過身來,先是往謝相才手中塞了一枚淡紅色丹丸,隨即才將黑金砍刀再度綁到后背之上。

少年接過丹丸,按照六公子的比劃將其塞進嘴里,丹丸與唇齒觸碰的剎那,精純溫潤的氣流順著口腔一直流入武根之中,滋潤著經脈各處。

待得謝相才將恢復內力的丹丸徹底消化之后,六公子這才一屁股坐在地面上,雙手結印,調理自身。

少年依靠著墻壁站著,回想起先前沈蓮學望向的方向,于是抬頭凝視天花板上明凈的天窗。

天窗正上空,三顆璀璨星辰有順序地旋轉著,三道流光盤旋回環,最終筆直落在燭燈前的蒲團之上。

謝相才心中隱隱察覺到,這三顆回旋的星辰不簡單,自己先前所坐的那個蒲團,同樣也是很不簡單。

夜色之中,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并肩而行。

一襲黑衣的沈蓮學伸了一個懶腰,有些不悅地將臉上兩撇胡子撕下,隨意丟在地上。

一旁的高大漢子瞥了一眼對方凹凸有致的豐滿身材,輕嘆一聲,正色道,“小姐,還是沒有奪得那間屋子,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本名為沈戀雪的黑衣“俊公子”,實際上是千曲洲臨洲之中聲望地位極高的沈家大小姐,同時也是沈家百年以來修煉天賦最為出彩的年輕一輩。

沈戀雪聳了聳肩,“沒有辦法嘍,老袁你都不是那六公子的對手,就憑咱倆怎么出手呢?”

不過她的臉頰之上并未有多少失落,“不過呢,在明日的對決上,我還是很有信心將這個八公子打趴下的!”

被稱作老袁的糙漢子沉吟片刻,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小姐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劍道天才,八公子剛才向老奴遞出的那一劍,不及小姐的十分之一。”

沈戀雪聞言,俏臉之上滿是慍怒,“老袁!不是十分之一!是百分之一!”

老袁無奈一笑,只得應和道,“小姐說得沒錯,是百分之一,是百分之一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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