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如顧

第十章 顧綺的思量

第十章顧綺的思量

第十章顧綺的思量

當然,如劉家這等兒子運極佳的,也想求個女兒,可惜劉老爺一輩是沒戲了,以至于大媳婦前年生了個孫女,被一家人寶貝得,擺了三天流水席,分了縣里一人一個紅皮雞蛋,看見齊家人都是揚著脖子的,還要說兩句怪話撩閑。

齊家人氣得牙癢癢,轉天四處宣傳自家少爺讀書有多好的事兒。

這回輪到劉家不樂意了。

他家兒子是多,但都不會讀書。

兩家就這么互相不陰不陽,時不時給對方下絆子地過了許多年,雖偶有沖突,但到底沒出過大事兒。

豈料就在八月初八那天,齊大小姐出門上香之后,就再沒回來。

齊家孩子金貴,當下急得火上房一樣四處找,上衙門報案的時候,就碰上了劉家也在找孩子。

劉家四少爺,竟然也沒回家。

緊接著,齊家就在齊小姐的屋子里找見了劉四少爺的扇套子;劉家就在劉四少爺的屋子里,找見了齊小姐的荷包。

好不好的,這家中的仆役說話都不防頭,愣是整個六涼縣都知道了這等艷文。

這可就不是失蹤了。

當地趙縣令一拍桌子,斷定這分明是私奔了呀!

雖然六涼縣民風開化,但這無媒無聘拋下父母私奔的事兒,有傷風化,太有傷風化了!

消息這一傳開,齊、劉兩家頓時就炸了鍋。

私奔?!怎么可能!

劉家太太是個厲害人,在衙門里當著趙縣令就拍桌子說:“如果不是縣老爺盛名,擱其他地方,我們兩家怕都是要天天械斗呢,我們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私奔?”

劉四少爺算老來子,平時劉太太就愛這幺兒。

這話說得,趙縣令半天接不住,還是劉大少爺懂事,連拖帶拽地把親娘拉回家了。

既然滿城都知道了,齊家也顧不得臉面了,派一群家丁往劉家門上鬧,只說是劉四誘拐了齊家好小姐。

而劉家也不肯讓,沖到齊家大門罵齊家女兒不要臉,勾引劉家好兒郎。

這一下,可真不是械斗而勝似械斗了,趙縣令勸得了這邊勸不了那邊,焦頭爛額的,只能加派人手看管,免得他們真的鬧出大事來,連累了他的政績。

只有那城中閑漢如今消停得很,每天只蹲在齊、劉兩家門口,專門兒等新鮮熱鬧瞧,還互相通消息,專供大家茶余飯后的八卦之談。

因為如此,在城中轉了一天的顧綺臨晚的時候,就將齊劉兩家的事情,打聽了個七七八八,臨晚帶了一肚子的疑惑,在縣東一間小客棧暫時住下了。

六涼縣地金貴,所以客棧小、房間也小,但算是干凈,只是隔音不太好,左右房間有點兒什么動靜,顧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她并不介意,只問店家要了熱水、巾帕、皂角等物。

店家是個四十多歲的守寡婦人,因兒子是官府差役所以沒人敢欺負,平時總一副眼睛長在腦門兒的樣子,倒是看見顧綺后,她的眼睛猛地就回了原位。

她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進來的瞬間,整個屋子都亮了。

不過顧綺到底是個妹子,接受不到老板娘的深情電眼,只鎖好房門洗了個澡,將換下的衣物并她今天在城里買到的個大斗笠放在一處,自己則仰倒在床上,枕著胳膊,看那床頂斑駁的木紋,在心中整理這些消息。

雖然她的心中不想管閑事,若齊姑娘真是那個張霽的妹妹,自有那位公子管著,她定然是不會多想。

但她不是。

如果不是自己在城門口多看了一眼尋人的告示,她都不知道她原來姓齊。

差一點兒,她的父母只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女兒的下落。

在顧綺受到的教育里,私奔叫做反抗,她自然不會對此有什么質疑;但是死在外面卻被人栽了個私奔的名聲,那叫欺負死人不會說話。

齊姑娘是她親手埋葬的,她感受過她臨死前的絕望,這讓顧綺覺得自己有責任查清這一切,還她公道。

她可以直接到齊家門上,說明亂葬崗發生的事情,帶他們去將齊姑娘的尸身尋回,可是偏偏這里面,夾雜了個來歷不明的張霽,還有一個下落不明的劉少爺。

齊姑娘和張霽一起出事,若處置不好,張霽的仇家甚至張霽自己一方的人,是否會覺得齊家窺見了什么隱秘,索性滅人一族呢?

她對古代所謂“權貴”的節操,沒什么把握。

更何況齊家還是個和宮中有來往的人家,指不定自己就陷在哪塊泥潭而不自知呢。

至于劉四少爺,想想齊姑娘至死都戴在身上的玉佩之上的字,二人關系不言而喻。

會將玉佩貼身放著,是因為喜歡吧?可惜落得這樣的結局,令人嘆惋。

“早知道先不和你分開了。”她想起了張霽那張看似真誠的臉,方才嘟囔了一句。

如果能知道張霽和齊姑娘出事時的情況,指不定就能知道劉四少爺的下落了。

這事情,還真是意外的復雜。

顧綺想著,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顧綺整理完畢后,拎著那個大號的斗笠下了樓,撿了個靠窗的位置,要了一碗清粥與一碟小菜。

老板娘還沒起床,客棧的小伙計掛著抹布打著呵欠將東西端了來,并不誠懇地誠懇道:“客人慢用。”

顧綺道了謝,又叫住他問道:“店家哥,你知道縣里的程記商號在哪兒嗎?”

小伙計聽見她問,懷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道:“客人不是我們縣的人吧?”

顧綺頓了一下:“我住鄉下,頭回來縣里。”

“怪道呢,就聽過個名字吧?”小伙計撇了撇嘴,一臉“你不懂,我說給你聽”的驕傲,“程記是以前只在北面開的大商號,專做和西域買賣的,頭月里才在咱們縣盤了屋子,還沒開張呢。”

“這樣呀,”顧綺憨憨地笑了,故作出副崇拜的樣子,“多謝店家哥了。”

“謝什么?”因著顧綺長得好看,又一口一個“哥”,叫得小伙計飄飄然的,不免話就多些,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囑咐道,“不過我和你說呀,他家東西別說你了,我們老板娘怕都買不起,所以你可別想著去混逛,再被人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