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踏步的走到太后跟前，弓下腰溫聲說道：“母后。”

太后笑道：“皇帝啊，快來看看，這屆秀女還是不錯的。”

皇帝落座后，掃了一眼，“抬起頭來。”聲音中包含了威嚴。

婉瑜等人聽從吩咐，將目光落在皇帝胸前位置，并不敢直視帝王，雙手交叉放于小腹之上，一排秀女禮儀都很到位，表現居是不俗。

皇帝微微點頭，眸光轉了一圈，落在王明慧身上，又在婉瑜的身上掃了一眼，對太后說道：“那就是王閣老的孫女，您瞧著怎么樣？”

太后微微點頭，“是個端莊大氣的。”目露贊許之色。

皇后笑道：“要我說，慕容家的姑娘容貌可真是出挑啊。”

皇帝再次掃了眼婉瑜，眉頭不可查的微微顰起，想起兒子三天兩頭往慕容家跑的行為，再想想兩次都是因為她讓皇兒們不得安生。

靜妃察覺到皇帝臉色不是很好，心里咯噔一聲，“皇后娘娘過譽了，不過是長得齊整些，我瞧著那邊第三個姑娘也不錯，明媚大方。”

德妃娘娘坐在一旁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端起茶抿了一口，遮住了臉上的神色。

“那是錢侍郎的孩子，你們寫個字或是繡個東西來看看吧，有什么特長也可以露一手讓我們也瞧瞧。”太后一錘定音了，勢必要充裕后宮才甘心。

眾人點頭，很快有小太監為他們奉上了筆墨紙硯針線荷包等物，婉瑜想了一下，挑選了筆墨，用簪花小楷寫了幾個字。

“拿來我看看吧。”太后瞧見婉瑜行云流水般就寫好了，很是好奇。

小太監雙手捧著字副低頭上前，恭敬的呈上。

太后打開一看，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了，“這孩子字寫的不錯。”

婉瑜寫得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和剛才皇后的話頗有點應對的意思，要說婉瑜心里一點怨言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也咽不下這口氣，干脆以佛經中的禪語應對。

皇帝也拿過來瞧了瞧，仔細瞧了眼婉瑜，不言不動，眉眼微微低垂，身體站得筆直，這時他想起了那日小太監事件，當時婉瑜的鏗鏘之言，好不好還有白綾三尺，總不會辱沒了我我父兄的臉面就是。

皇帝面漏微笑，這孩子氣性還挺大，想來是為她祖母抱屈了吧，也是，皇后的確有失儀態，算了皇兒也需要一個貼心人伺候著。

此時其他姑娘也差不多結束了，王明慧做了一個年年有余的荷包，針腳細密干凈并不曾出錯。

太后拿著荷包檢查了一下，微笑點頭，“不錯。”

皇后再次開口笑道：“我記得德妃恍惚和王家有親吧？”眉眼中帶出一抹算計的神色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德妃擦擦嘴角，眉眼不動，淡淡的開口，“早就出了五服了。”

皇帝微微皺眉，卻也沒再說什么。

太后又看了錢家姑娘的畫，滿意的點頭，拿給皇帝看，“上記名可好。”

皇帝微笑，“兒子聽母后的。”

太后果然高興的瞇瞇眼，小太監立刻唱報。

皇后頓時氣得狠狠剜樂了幾眼錢家姑娘，嚇得小姑娘不由自主縮了幾下，太后頗為不滿地掃了眼皇后，心中有些不悅，這皇后是怎么回事，越來越左性了，剛才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為難孩子，如今又不顧臉面嚇唬秀女，真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皇帝也看了眼皇后，眼中帶了些警告之色，靜妃和德妃紋絲不動，害怕也不是他們最害怕的，好賴他們都有兒子了。

接下來對婉瑜王明慧幾個家中父親官職頗高的秀女都記了名，有兩個落了選。

皇帝臉色平靜，眼眸幽深，看不出想些什么。

婉瑜等人退出大殿，輪到了云清和明心這一排秀女繼續進去被挑選，婉瑜則回到屋子里等待。

腦子里仔細的回響著今天大殿上發生的一切，想想自己有沒有什么疏漏之處。

皇家選秀份上記名和記名，上記名是留給皇帝本人享用的，記名則是給皇子或是宗室賜婚的，其中還是有些區別的。

不管怎么說婉瑜總算是被記名了，心里不知為什么卻并不開心的，只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云清和明心不出意外被落選了，云清落選注定的，一般一家有嫡女被記名，那么庶女肯定會被落選，除非姿色非常過人，能被皇帝看中。

在皇家更看重嫡庶之別，庶妃沒有太大的前程，若是聰明點報個富貴榮華還是可以的，但若想更高的分位怕是有些難度。

畢竟皇帝自登記以來對分位給的還是挺吝嗇的，沒有想象中那么大方。

幾人選秀過后終于可以回家了，他們在皇宮里也住了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對于他們都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和磨礪。

就連往日有些天真的明心都變得越加沉穩了，云清也比以前少了些膽怯多了些自信，看上去也是美麗大方的姑娘，本來她姨娘就很漂亮，雖比不得婉瑜這樣夸張，但也是很有姿色的，云清的容貌自然不差。

出了宮婉瑜仰頭望著頭頂的天空，長長的呼了口氣，再回頭只覺得身后的皇宮是一個富麗堂皇的牢籠，困在里面讓人心生憋屈，可她卻不得不往里跳，不去就得死，她沒得選擇。

“姐姐，大伯母和我父親他們來接咱們了。”云清扯著婉瑜的袖子露出歡快的神情。

婉瑜深吸一口氣快步朝李氏跑去，一頭扎進李氏懷里，漂泊忐忑的心忽然覺得有了歸依之處，心也踏實多了。

“這孩子多大了還撒嬌呢，快讓我看看瘦了沒？”李氏急切的扒著婉瑜的小臉，仔細的打量著，瞧著瘦了些。

慕容謹打量了一圈婉瑜，見沒什么不對沉聲道：“回府再說，這不是說話的地。”

云清也和慕容志簡單交談了幾句，就跟著李氏上了車，王氏和趙大人也來接女兒了，他們跟慕容謹道了謝，先回自家府里，言稱過幾日上門道謝去，這次多虧了慕容家，女兒才沒能吃虧受罪。

一行人先行回了府邸，老太太早就焦灼不安的在等待了，一看見婉瑜和云清回來，眼睛不住的打量他們。

“回來了，可還平安？太監來報婉瑜被記名了，可還順利？”老太太微微撐起身子，支楞著眼巴巴的看著婉瑜。

婉瑜沉下了臉，“不是很順利，我有點不好的預感。”

老太太和李氏面色一變，心也被提了起來，李氏更是急的眉眼都帶了些焦灼之色，“這孩子，吞吞吐吐的，你倒是快說啊。”

王氏拉她一把，“別急，讓她喝口水慢慢說。”

婉瑜接過茶水飲了一口抱著溫熱的茶盞不松手，將大殿內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都說了，最后才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皇上似乎不太高興，對王家的姑娘更看重一些。”

慕容志笑了笑說道：“這是肯定的，王閣老在文人士子當中有很高的威望，王家也是詩書傳家，自是跟咱們不一樣，他家的姑娘早就定下要嫁皇子了，如今只看要嫁那一位皇子了。”

老太太不停的轉動著佛珠不說話，臉色有些沉，對皇后的那句話還是很忌諱的。

女子以端莊大氣為主，尤其是大婦，但皇后那句話難免會讓人有所聯想，會讓皇帝太后覺得婉瑜不夠端莊，以色侍人，這大大降低了婉瑜的層次，可就不妙了。

李氏也是想到了這些，氣的紅了眼圈，“這皇后氣量也太小了，專跟老人孩子過不去啊！”

“噤聲。”慕容謹臉上露出厲色來。

隨后又緩和了語氣，“胡說什么，皇后豈是你能編排的？事情還沒到最后一步，不要想的太壞了。”

婉瑜靠著母親輕輕給她揉捏著腦袋，柔聲細語的說道：“娘，有爹的軍功在，再差也差不到哪去的，無論是什么結果，女兒都不悔，家族富貴榮華養我一場，我亦應該為爹娘父兄分憂。”她經過這會的沉淀，心情已然平靜下來，事已至此，能決定的是皇帝，決定權從來就不在他們手上，他們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李氏摸著婉瑜淚如雨下，“娘對不起你啊。”此時她心如刀割，滿心都是茫然。

婉瑜摟著母親，輕笑道：“還沒到最后結果的時候，再說我還有那么多兄弟，我腰桿子硬著呢。”

“大侄女說得對，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有慕容家在，你就不用擔心。”慕容清一臉認真地說道。

婉瑜笑著點頭，云清卻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可她就是覺得心里酸酸的。

王氏心里也覺得堵得慌，看見云清掉淚更是火不沖一處來，怒斥道：“這大喜的日子你哭的哪門子，把眼淚給我收起來。”

婉儀趕緊過去安撫，“娘你別生氣，三姐也是心疼大姐姐。”

王氏有些頹然之色，沒再說什么，男人們看到這樣也是嘆了口氣。

老太太長出一口氣，“老大家的，老二老三你們明日起去把婉瑜的嫁妝單子給我列出來，她是我養了十多年的孩子，是慕容家的嫡孫女，別讓人小瞧了我慕容家。”神態中帶了抹堅毅之色。

“是。”三個兒媳立刻站了起來齊聲應到。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