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之秀

第一百七十四節 驟變(五)

現在的淞道縣已經褪去了暮復的暑意,文秀等人從京城來到這里已有十來天了。被文秀一封書信從君家那位溫泉別院請過來有的前御醫國手的沈老頭,也帶著據說是他新收的徒弟經過了一番長途的奔波終于在三天之前趕到了這里。

這處暫時落腳的二進小院也因為沈老頭師徒的到來而變得更加的擁擠了,不過因為他們這次過來的目的是在于營救遭人陷害而身陷大獄的君成熠,而不是過來游山玩水只能越低調越好,所以雖然擁擠了一些但他們還是留在了這處破落小宅院里。

這天,君成烽從外邊回來正急匆匆想去找于海說說今天所取得的難得進展,再商量商量他們的下一步應當如何去做。當他路過院子里那棵結了不少棗子的棗樹下時,卻看了自己的妹妹文秀手里拿著個撿了不少棗子小簸箕,又一個人坐在那里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的發呆。這樣的發現讓他猶豫了一下之后,最終還是改變了行進的路線朝著文秀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

如果還是前幾天那樣大哥的事毫無頭緒的時候,也許他是沒有什么心思來擔心自己這個向來讓人放心的妹妹,但現在大哥的事眼看著似乎有了希望,他也應該要關心關心這個來到這里之后就一直十分反常的妹妹了。

君成烽站到了文秀的面前,看到文秀居然愣是沒有發現自己這個大活人的來到之后,更加的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彎下腰,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了文秀的肩,輕聲喚道:"秀兒,秀兒?”

也不知道是聲音還是觸碰的原因,文秀終于從自己的糾結不清中恍回了神。眼睛里的視線焦點也漸漸的清楚的放到了眼前那張滿是擔心的俊臉上。然后才有些慢半拍的道:"啊,什么?二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過晚一點還要再出去。”君成烽答道:”對了,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潤珠她們呢?”

“金桂跟著明理去買菜了,玉桂要在屋里看著大嫂,所以廚房里燉著的燕窩我就讓潤珠幫忙去看著火了。”文秀答道。

君成烽看著說話有些心不在焉的文秀,猶豫了一下還是擔心的問道:"你近來是怎么了總是一個人在發呆?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我沒什么事。只是有些擔心大嫂的身子。”文秀不著痕跡的回避了君成烽看向她的視線道。

一聽到事關大嫂的身體,君成烽忙追問道:"怎么樣?大嫂的身子這幾天還是沒有起色嗎?沈大夫他怎么說?”

“嗯,沈老頭說是有些麻煩。因為顧慮著孩子,所以很多藥都不好下。不過雖然情況還是有些不大理想,但這兩天下來最危險的時候也總算是過了。”文秀臉色有發白的答道。

提起大嫂杜馨蘭的身體情況,無論是文秀還是君成烽現在都還心有余悸。幸好那天沈老頭趕來得及時,不然別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只怕就連她那個大人也都十分的危險。幸好沈老頭及時趕到、幸好他們那未來的侄兒(女)的生命力夠頑強,不然的話他們還真會無法跟大獄里的大哥、和遠在京城的父親他們交待。想起他們大嫂那時的模樣兒,文秀不知道君成烽怎樣,至少她心里對生育這件事是有了嚴重陰影了。

“對了,二哥,大哥的事還是沒有進展嗎?大哥一日不能脫險,大嫂也一日難以安心,她的情況一日難以完全好起來。”文秀又再一次不無憂慮的道。

聽到文秀問起這個,君成烽的臉上終于難得的露出了一個消失已久的笑容:"有點兒眉目了,雖然不能說能完全沒事,但保住性命還是很有希望的。”

“真的?那就好,只要保下命來,其他的都不重要。”聽到這一個月來最好的消息,文秀也跟著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她想了想后又道:"如果需要用更多的銀子,二哥你盡可跟我說一聲。別的事也許幫不上什么忙,但銀子我還是有些辦法的。”

君成烽聽到文秀這樣說,很是欣慰的摸了摸她的頭,道:"我知道,如果有這個需要我一定會跟你開口的。我們來之前父親給我帶來的那筆錢還夠用,暫時還沒有這個需要。

到是你自己,你原本就為人穩重,而且再過一個月你就十五了,及笄之后就算是大人了。有自己的心思煩惱是當然的,很多事二哥我也確實幫不上什么忙,但是做一個聽你說話的人二哥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說完他又再次拍了拍文秀的肩,然后不等文秀回答,就邊從她手中的簸箕里拿了幾個棗子邊道:"好了,我去找先生了。這些棗兒做了棗泥糕可記得再給我留些。”

看著君成烽揚長而去的背影,文秀心里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這個看似不著調的二哥,還真是個細心體貼的人呢。她確實是有心事,不過她卻是不會去跟他說。

自從初來的那天聽到那個岳舉人手中有她的私人印鑒之后,她就新添了這重心事。她現在還記得自己在猜測到那個“他”時,心里所涌出的欣喜。那種找從心底里像是忽然有什么東西活過來的那種激動狂喜感覺,是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遇到過的。

那時的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別的快,她伸手摸到的時候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臟方面的隱疾快要發作了。然后呢?然后,那種陌生的像一種狂潮般吞沒的感覺實在是讓她有些害怕,讓害怕得不敢再繼續去深思那似乎只阻隔著一層厚紗的真相。

她可以勉強著不去深思那種激動的狂喜所代表的意義,但是卻無法克制自己去猜測那個引起這種反應的似乎希望極小的可能。那個人,那個將自己的私人印鑒交給鞠家人,讓其暗中幫助自己家人的人,真的會是他嗎?會是那個已經出事近兩個月,據說至今依然生死未明的他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似乎極不合乎實際的想法,但是這確確實實就是她當時的想法,她直覺的就是這么想而且有了這個想法之后,就再一刻也阻止不了這個念頭。

盡管還有著更加切合實際的可能,比如那個有鞠家背景的人其實也可能是在京城避而不見的雷辰澤所作的安排。雖然在四年多前那趟驚險的回京之旅最后的發現,和后來她隱晦的一些了解,多少也發現了萬俟辰宇才是那個真正調動指揮鞠家的人,但這也不代表雷辰澤不能動用他們。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更加認定那種不合理不可能的可能。

之前她雖然一直都沒有對任何人就萬俟辰宇的失蹤提出過任何的想法,但是在她的心底深處一直都是贊同父親那種猜測的。猜測萬俟辰宇在南疆的無故失蹤很有可能是他們萬俟氏為了進一步插手南疆戰事,加大對南疆軍隊的滲透而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幕戲劇。特別是在朝庭雖然沒有答應鎮國公本人“為子復仇”親征南疆,卻答應了讓其堂弟云麾將軍萬俟卯峰帶領其麾下精銳黑鋒營兵伐南疆之后,這種想法就更是強烈。只是她還沒有再繼續確認證明這種看法的時候,她大哥這邊卻出了這樣的大事。

說實在的,在大哥君成熠出事之后雷辰澤的回避態度也曾一度讓她的這種想法產生了動搖。那時她甚至懷疑大哥的出事,到底是那些人看到萬俟氏染指南疆一事避不可擋的形勢下,搶先剪除算是萬俟氏在朝中羽翼的君家。還是根本就是他們萬俟氏將君家作為籌碼與人背后做了什么交易。

可是現在,似乎一切看來又都不是那樣。

一直糾結這些問題的文秀當然不會沒有想過,干脆直接去找那個“好心”的岳舉人問個清楚。但是自從自己等人來了之后,那個“好心”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就連君成烽等人為感謝其對杜馨蘭的照顧,而找上門表達感謝的時候,都被下人以主人不在的理由謝絕在了門外。

這個人越是這種曖昧回避的態度,文秀心中的疑惑也就越大。那些解釋不來的問題在她的心里也就有了更多的想法。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就被她如同稻草的當作了那個猜測的依據。

而這些幾近偏執的想法,讓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心不思屬。要不是有著金桂玉桂和潤珠的幫襯,再加上沈老頭師徒兩的到來,以她這種精神狀態別說是照顧大嫂杜馨蘭這個孕婦了,只怕就連她自己也是會出問題的。

文秀用力的甩了甩,再一次提醒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光靠想是找不到答案的問題。然后她就將放手中沒裝多少棗子的簸箕放到了地上,再一次挽起袖子的拿起一旁的長竿努力的朝著樹上揮打起來。二哥想吃棗泥糕,不多打些棗子可是不夠的。

這時的文秀不知道,她一直想要找來問個明白的“好心人”岳舉人確實人不在淞道縣,而是出現了京郊的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內,而且此時他還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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